物归原主

初夏的扬州城蒸腾着溽热的气息，蝉鸣此起彼伏。相绯思一袭红衣策马穿过朱雀桥，腰间银铃随着颠簸撞出清越声响，与马蹄叩击青石板的脆响混作一团。四顾门朱漆大门斑驳褪色，门钉上的鎏金剥落大半，悬在檐下的匾额被热风掀得吱呀摇晃，门内却仍传来零星的人声。她勒住缰绳冷笑，胭脂红的裙摆扫过马鞍，眼底尽是鄙夷——一群厚颜无耻之徒，竟还赖在这儿不肯走！

相绯思跨过门槛的瞬间，两道身影自回廊阴影中转出。石水攥着雀神鞭的指节泛白，鞭梢在青砖上拖出细微的刮擦声；纪汗佛双手笼在广袖里，眉峰紧蹙如墨染重山。

“姑娘来四顾门有何贵干？”石水目光如鹰，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明艳张扬的女子。

相绯思轻摇折扇半掩唇角，扇面上水墨桃花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四顾门？”

她突然收扇，竹骨重重敲在掌心，“我倒想问，这早就散了的四顾门，诸位守着作甚？”说话间探手入怀，指尖勾着地契边缘缓缓抽出，烫金封皮在烈日下泛着冷光，“我不过是来收回祖宅。李相夷既已不在，这宅子自然该物归原主。”尾音未落，周身气势骤然凛冽，如出鞘利剑劈开凝滞的暑气，“限你们十日之内搬空，莫要自讨没趣。”

纪汗佛眉头紧皱，袖中双手微微收紧：“这宅子何时成了姑娘的？”

“何时？”相绯思猛地甩出地契，泛黄的纸张在空中翻飞，朱砂大印在初夏的阳光下刺目而醒目，“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扬州城最气派的地方，本就是我的。当年李相夷求我把此处暂借立派，如今时过境迁，我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若不想闹到官府，就识相些！”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匆匆穿过回廊。乔婉娩的月白裙裾沾着廊下蛛网，肖紫衿腰间佩剑还在轻晃，显然是匆忙赶来。

“姑娘，”肖紫衿皱眉打量着相绯思手中的地契，“我们在此居住多年，为何从未听相夷提起过此事？”

相绯思指尖划过地契边缘的暗纹，冷笑如淬了冰：“李相夷跟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能解决什么？到最后不还是靠李相夷？他在东海生死未卜时，你们可曾派人寻过？”说话间她突然逼近两步，发间银铃撞出尖锐声响，“当他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还是摆在祠堂里的牌位？”

乔婉娩欲言又止，苍白的指尖攥紧帕子。肖紫衿却握紧了剑柄：“不知姑娘可否割爱？我愿出双倍价钱买下此处。”

"双倍？"相绯思折扇重重敲在案几上，震得茶杯里的凉茶溅出，"肖大侠以为金银能买下一切？"她猛地抽出地契揣回怀中，红衣翻飞如烈焰，眼底泛起讥讽的笑意，“这地方我就算拿来养蟑螂、堆破烂，也绝不会便宜了你们！谁知道会不会前脚收了钱，后脚就给我下断肠散，好名正言顺强占房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