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顾门不能没有李相夷

暮色漫过青瓦时，檐角炊烟被风吹得歪斜，在昏黄天幕上拖出长长的灰痕。她望着院中嬉笑打闹的孩子们，突然想起李相夷小的时候——四岁的孩童还不及少师剑长，总爱把沾着草屑的脸蛋往李相显怀里蹭，发间还别着不知从哪摘来的野雏菊。那时她还只有个灵魂体跟在李相夷身边，清醒的时间寥寥无几，却总在朦胧意识里捕捉到那个抱着兄长胳膊晃来晃去、奶声奶气嚷着"我要吃糖葫芦"的身影，清脆的童音穿透记忆，与眼前孩子们的欢笑声悄然重叠。

"刘大哥，这五百两银票你收好。"她将沉甸甸的钱袋塞进刘如京布满老茧的掌心，指腹擦过他虎口处的剑茧，"明日就带大家搬去城西的竹影巷，那里毗邻巡防营，不管怎么说，还是比这里安全点。"

风卷起她鬓边碎发，露出眼底沉沉冷意——墙角翻倒的陶罐上，干涸的褐色痕迹如同狰狞的伤疤，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哑光。

刘如京喉头滚动，粗糙的指腹抚过银票边缘暗纹：“相姑娘，我也就不客气了。四顾门之前名声虽大，但树敌也不少……”话音未落，一阵夜风突然掠过院落，惊得晾衣绳上的粗布衣裳哗哗作响，仿佛暗处蛰伏的危险正在蠢动。

相绯思没有多作停留，她将裹着迷药的油纸包塞进刘如京袖中，油纸触感冰凉："这药遇水即化，药效足以放倒十名壮汉。"她望着远处渐浓的夜色，广袖下的银针微微发烫，"但愿用不上，但若是有人敢动他们……"尾音消散在风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转身时，她瞥见石头正举着半块麦芽糖追着筱筱跑，突然想起李相夷幼时举着糖葫芦满街跑的模样。那时的她只能隔着虚无的界限旁观，如今却能实实在在为他守护这些牵挂。炊烟仍在歪歪扭扭地飘散，却不知能否护得住这份来之不易的烟火。

相绯思并没有在这里久留，毕竟她不知道她在云彼丘的动静有没有被有心之人注意到，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接下来的几日，相绯思漫步在扬州城的大街小巷。她走过李相夷曾比武论剑的朱雀台，斑驳的石阶上仿佛还回荡着当年的金铁交鸣；穿过他常去的醉仙楼，二楼临窗的雅座，如今坐着不同的食客，却再也不见那个白衣胜雪、意气风发的少年。她驻足在李相夷亲手栽种的桃花树下，桃花早已凋零，只剩枯枝在风中摇曳，恍若在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如今的落寞。

十日期限转瞬即逝，相绯思整理好衣衫，向着四顾门（解散版）的方向走去。残阳如血，将断壁残垣的轮廓勾勒得愈发萧索，曾经鎏金闪耀的"四顾门"牌匾如今蒙着蛛网，三个字在风中摇摇欲坠，恰似那个轰然倒塌的江湖传说。

她指尖抚过斑驳的门框，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四名黑衣汉子抬着新制的匾额疾步而来，桐木上"相府"二字涂上了金漆，斧凿痕迹还带着新鲜的木香。相绯思仰头望着旧匾，银铃随着动作轻响，"动手吧。"

这世上再无四顾门了，李相夷说的是对的——四顾门不能没有李相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