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及冠礼

初夏的熏风裹着蝉鸣掠过云隐山，相绯思背着塞满云锦的竹篓，臂弯还挂着沉甸甸的食盒，踏着斑驳树影往山上走去。竹篓里织金暗纹的玄色冠服泛着微光，食盒里装着扬州城最有名的多宝斋做的桃花酥，散发着淡淡清香，每一样都藏着她对这场仪式的用心。

李莲花错过的及冠礼，始终是她耿耿于怀的遗憾。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还未来得及在及冠礼上接过象征成人的缁布冠，便被卷入江湖的惊涛骇浪，历经背叛、伤病与至暗时刻。本该是人生最意气风发的节点，却成了命运转折的裂痕，每每想起，相绯思都忍不住心疼。

天刚破晓，晨雾还未散尽，相绯思便踏着露水匆匆赶回云隐山。

一大早赶回云隐山，相绯思便揣着拟好的流程，敲响了漆木山的竹门。推开吱呀作响的柴扉，芩婆正坐在屋檐下晾晒新采的艾草，漆木山往药罐里添着柴火，袅袅白雾裹着药香飘散开来。

"说什么也要给相夷补上这场冠礼。"相绯思将带着墨香的纸张在木桌上摊开，窗外透进的夕照映得她眼眸发亮，

"不必通知别人，就我们几个，但也要办得周全体面。"芩婆布满皱纹的手抚过纸上工整的字迹，颤巍巍从樟木箱底翻出珍藏多年的银冠，说要亲手为孩子戴上；漆木山则取出泛黄的古籍，就着暮色逐字核对三加冠礼的仪程。

月光爬上竹窗时，将三人认真商议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上。檐角风铃轻晃，恍惚间连时光也为这场迟来的仪式驻足，把江湖纷扰都隔在山外，只留满室艾草香，静静等待那个重要时刻的到来。

蝉鸣撕开云隐山的静谧时，李莲花正对着空荡的药庐发呆。案头那封未写完的信笺被穿堂风掀起边角，墨迹未干的“绯思”二字洇开细小褶皱，恍惚间像是那人衣袂掠过的残影。自从那日匆匆一别，相绯思的踪迹便如断线风筝，连带着他惯常平静的心绪，也被搅得七零八落。

山脚下传来芩婆哼曲的调子，李莲花下意识抬头张望，却只看见漆木山背着药篓匆匆而过。往日里总爱拉着他闲聊的老两口，近来神色总透着几分古怪，芩婆见他时会慌乱地把怀里的油纸包藏到身后，漆木山则推说要忙新采的草药，连多说两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定是瞒着我什么。”李莲花盯着师傅离开的背影轻笑，眼底却漫上几分执拗。灶台边冷掉的粥散发着淡淡的焦味，漆木山说最近比较忙，让他最近做自己吃的。这已是他第三日忘记关火。窗外的不知名的红花开得肆意，香气裹着蝉鸣涌进屋子，恍惚间竟与那日她的身影重叠。李莲花将瓷碗重重搁在桌上，釉面裂开的细纹如同他心底蔓延的情愫——招惹了他，便休想轻易脱身。

暮色渐浓时，他倚着门框望着山道。晚风掀起衣摆，他忽然想起年少时执剑而立的模样，那时总觉得天地广阔，如今却只想将一个人的身影牢牢困在眼底。“不管是李莲花还是李相夷……”他对着渐沉的夕阳轻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的糖快要吃完了。“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