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

［希祥］霞光·1

人物关系架空，是小情侣捏

暮色像融化的枫糖浆，黏稠地浸透了窄小的旧厨房窗棂。炉灶上砂锅的白气咕噜噜顶起锅盖，逸出米粒熬化后的清甜米香。立希背对着光，袖口随意地挽至肘弯，露出的小臂线条在烟雾氤氲中显得沉稳有力。她手执长柄汤勺，缓慢搅动着锅里翻腾的白色稠浆，金红的夕照在她专注的侧脸轮廓上涂抹了一层暖橘。

丰川祥子窝在几步开外的小木凳上。长发随意在脑后束了个松散的结，几缕发丝软软垂在颈窝。她微躬着背，双手捧着一个青花粗瓷小碗，正慢条斯理地将剥下的鲜嫩豌豆粒一粒粒投入碗心。豆粒落入碗底，发出细微清脆的“哒、哒”轻响，在静谧里敲打着节奏。

立希搅动汤羹的动作未停，视线却微微偏移，从翻涌的粥雾缝隙里扫过祥子的方向。豆粒很快堆了小半碗，翠绿的珠子在昏黄的暮光里微微发亮。祥子剥豆的动作慢了下来，指甲盖小心翼翼地撬开花梗末端的一点小蒂，动作专注又细致。

锅里“噗”地一声闷响，一滴沸腾的米浆溅出，恰好落在立希握着勺柄的手指关节下方。

微烫。

立希指尖微缩，汤勺在锅里稍微停滞了一下。

视线未曾收回。

她看着祥子将碗放低了些，目光细细扫过那堆圆润翠绿的豆子，然后极其轻微地、像是不经意的，将搁碗的木凳朝自己这方——挪动了两指宽的距离。青花瓷碗的边缘更靠近了炉灶温暖辐射的边界。动作轻微得像羽毛坠落。

炉火隔着铁板传来更清晰的热度。

祥子重新剥开豆荚，投入碗中。“哒”。声音落点似乎离灶火更近了几分。

立希唇角的弧度几乎无法察觉。她手腕翻转，汤勺在粥锅里画了一个更柔和的圆。蒸气扑向那挪近的青花碗壁，凝结成细微的水雾珠。

祥子剥完最后一颗豆，指尖捻起碗边一粒几乎最饱满的豌豆，忽然探出身。

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快。

指尖捏着那粒豆子，飞快地、轻轻一丢——

“噗”。

翠影划过暮霭，精准落入粥锅翻涌的中心！瞬间被翻滚的白色浆浪吞没，再无踪影。

祥子收回手，嘴唇抿着一点小小的得意。像完成了某种秘密的献祭仪式。

立希的汤勺恰好掠过豆粒没入的位置，搅起一圈涟漪。

“太烫了。”立希的声音平静，没什么情绪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事实，“碗边上气熏得水珠都凝在瓷边，豆子丢进去马上就熟透了。”

祥子捧着碗的手指微微一蜷。脸上的那点轻快和得意像是被微风吹散的糖粉，瞬间褪去。眼神里的光芒暗了暗，抿着的唇线向下微弯。像弄脏了心爱画布的孩子。

就在这时。

立希放下了汤勺。

她没看祥子。而是伸出沾着些许米汤湿痕的食指，极其自然地、快速地在小青花碗那被蒸气烘得微温的边缘上一扫而过。指腹从冰凉滑向温热，抹掉了碗沿上几颗凝结的细小水滴。动作迅速、精准、漫不经心。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眼，目光稳稳落在祥子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戏谑或责备，只有一片纯粹如深潭的温和平静。

“不过……”立希拿起汤勺，从翻腾的粥面下舀起大半勺洁白滚烫的米浆。她手腕稳而缓地下沉，勺口低垂，让那稠厚的、冒着热气的白色暖流，无声无息地、细细密密地，覆盖住碗中那堆被丢弃却未曾沾染锅灶油腻的——翠绿豌豆粒。

热粥包裹住豆粒，温度渗透。翠绿在雪白的拥抱中若隐若现。

立希收回汤勺，勺子边缘干干净净，不沾一粒米一颗豆。

“现在，正好可以吃了。”她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眼神却如窗外沉落的暖橘霞光，厚重无声地包裹着碗边那因自己一点小动作而黯然的身影，“吃吧。再放，就凉了。”

祥子捧着那只被温粥暖热的小碗，碗沿刚刚被抹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湿润的触感。刚才那点失落如沙砾沉淀。她没有说话，手指收紧了些。目光落在碗中那片被温柔暖流覆盖的翠绿之上，金黄的眼底慢慢漾开一丝被焐热的雾气。脸颊也悄然漫上了几分温度，仿佛被那无声覆盖的暖粥烫到。

炉灶上砂锅的蒸气还在袅袅升腾，切割着窗棂斜长的暮色光束。汤勺斜倚在锅沿，勺柄上残留的一滴米浆终于不堪重负，沿着金属弧度缓慢垂坠，滚落回锅，发出微不可察的“咚”的一声。小小厨房里，唯有米汤咕嘟的暖响，和捧着青花瓷碗的手指，微微蜷曲着触碰那一片温柔暖过的碗沿。霞光穿过米汤的雾气，在两人之间流淌着无声而笃定的暖金色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