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着岛屿北岸的峭壁,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空洞的回响。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湿滑的岩石,背后的救生艇早已被那些苍白的手臂撕成碎片。铜镜在怀中发烫,仿佛在指引方向。
岩洞的入口比想象中更隐蔽——被茂密的藤蔓覆盖,藤蔓上挂着某种黏稠的黑色液体,触碰到皮肤时会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我用鱼叉枪拨开藤蔓,一股腐臭的霉味扑面而来,混合着铁锈与海盐的气息。
洞内出奇地干燥,岩壁上覆盖着一层发光的苔藓,幽绿色的微光照亮了狭窄的通道。我低头看向铜镜,镜面上的画面变得更加清晰:一条蜿蜒向下的石阶,尽头处是半圆形的石室。
“威廉来过这里……”我摸着岩壁上的刻痕,有些还很新,像是最近才留下的。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沉重。呼吸变得困难,仿佛有无形的手扼住喉咙。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石室中央的石台上,另半块铜镜静静躺着,镜面朝上,映照出的却不是洞顶,而是某种不断扭曲变形的黑影。石台周围跪着五具干尸,他们的双手被铁链锁住,头骨低垂,像是在进行某种永恒的忏悔。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突然,其中一具干尸抬起了头。
“你终于来了,血脉之子。”它的下颌骨咔咔作响,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三十年了……我们一直在等你。”
我的血液凝固。那具干尸穿着“玛丽安号”的制服,胸前的名牌依稀可辨——大副埃里克·霍尔,威廉曾经的搭档。
“你们……还活着?”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干尸发出咯咯的笑声,腐烂的指骨指向铜镜:“活着?不,我们早就不算活着了。但‘它’让我们保留意识,直到新的守门人出现。”
我看向石台上的半块铜镜,镜中的黑影逐渐凝聚成形——是那个黑袍守护者,但这次,他摘下了兜帽。
一张和我有七分相似的脸。
“你父亲本可以成为守门人。”干尸埃里克的声音带着嘲弄,“但他逃走了,用我们所有人的命换了他的自由。”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父亲?威廉从未提过……但那些幻觉、那些血脉相连的痛楚,突然有了解释。
黑袍守护者的影像在镜中开口:“触碰镜子,完成你父亲未尽的职责。”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铜镜,却在最后一刻停住——石室的角落,有什么东西反射了微光。
那是一本皮质日记,被压在干尸身下。我猛地抽回手,扑向角落。干尸埃里克发出愤怒的嘶吼,铁链哗啦作响,但锁链束缚着他,无法移动。
日记的扉页上写着:
“如果你读到这些,说明威廉背叛了我们。不要相信镜中的声音,不要成为守门人——那扇门必须永远关闭。”
翻到最后一页,潦草的笔迹几乎力透纸背:
“它骗了我们。守门人不是守护者,而是祭品。每三十年,它需要一个新的灵魂来维持封印。威廉知道真相,所以他逃了,留下了我们……和它做了交易。”
我的心脏狂跳。石台上的铜镜突然剧烈震动,黑袍守护者的影像扭曲尖叫:“不要读那些谎言!”
干尸埃里克的声音却变了,带着某种解脱般的平静:“快走,孩子。它要醒了……”
整个岩洞开始震颤,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我抓起半块铜镜塞进怀里,转身冲向通道。身后传来铁链断裂的声音,干尸的咆哮与镜中的尖啸混成一片。
通道的尽头,月光照进洞口。我拼命奔跑,却在最后一刻被绊倒——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苍白、浮肿、指甲脱落的手指。
“来不及了……”海底尸体的低语在耳边响起,“它已经看见你了……”
我回头看去,通道深处,黑暗像活物般蠕动而来。而在那片黑暗中,无数只眼睛同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