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

晨光熹微，老街在薄雾中渐渐苏醒。

青石板路上蒸腾着早点摊的热气，油条在翻滚的油锅里膨胀成金黄，小笼包的蒸汽混着豆浆的醇香在空气中交织。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自行车铃铛声此起彼伏，整条街像一锅煮开的粥般热闹起来。

"豆腐脑——现磨的豆腐脑——"

"刚出锅的麻团——"

在这片烟火气中，一个身影从巷口转出。

二十岁左右的少女，乌黑的长发像缎子般垂到腰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和浅蓝牛仔裤，可那挺拔的仪态让普通衣物都显出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晨光描摹着她精致的侧脸——杏眼清澈如水，左眼角一颗泪痣平添几分生动。

"昭儿来了啊！"卖煎饼的大婶老远就招呼，"今天怎么没扎头发？"

少女抿嘴一笑，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梢："起晚了。"

声音温软得像刚蒸好的糯米糕。

她熟门熟路地拐进"老陈家早餐店"。老板正麻利地给蒸笼添水，抬头看见她便笑出一脸褶子："昭儿来了啊，来来来，快坐坐坐！今天想吃什么啊？"

蒸笼掀开的瞬间，白雾模糊了少女的眉眼。她轻轻拂开额前被热气熏湿的碎发："一个豆沙包和一杯豆浆就行了。"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保温杯，"我今天要赶早课，就不留下来吃了。"

"好嘞！"老板用油纸麻利地包起豆沙包，又往她保温杯里灌满热豆浆，"咱们医学院高材生又要用功去咯！"

他故意拖长声调，像在逗自家闺女。

昭儿接过早餐时，老板突然"咦"了一声："你这手怎么这么凉？"

粗糙的手指碰触到她冰凉的指尖。

"体质问题。"她缩了缩手，笑容纹丝不动。

扫码付款的"滴"声打断了回忆。"一共四块钱。"

老板在围裙上擦着手，"对了，你张阿姨说给你介绍对象......"

听到老板要当月老要介绍对象，昭儿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赶忙开口。

"那个我先走啦！"说着，她已经兔子似的蹿到门口，长发在晨光中划出流畅的弧线，"要迟到了！"

沿着栽满梧桐的街道走去，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卖菜的阿婆、修自行车的大叔、便利店的小妹，每个人都熟稔地与她打招呼。

她像一只重新学会亲近人类的野猫，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温暖。

"凌昭学姐早！"几个抱着课本的学妹从她身边跑过。

"小昭，下午来拿你订的《解剖学图谱》啊！"书店老板从二楼窗口探出头。

她一一应着，嘴角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凌昭看着镜面上的面容，突然愣了一下。

保温杯里的豆浆还热着，她突然仰头喝了一大口。

校门口的海报栏贴着"医学院优秀学生表彰"，她的照片赫然在列。

晨风吹散最后一丝雾气，阳光终于毫无保留地洒满街道。

凌昭站在光里，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她摸了摸左眼角的泪痣，转身汇入上学的人流。

——

医学院的走廊总是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阳光透过落地窗在米色地砖上投下整齐的光斑。

凌昭抱着厚重的《格氏解剖学》快步走向第三实验室，白大褂下摆随着步伐轻轻飘动——这是优秀实习生才有的特权。

"凌学姐！"一个扎马尾的女生从后面追上来，怀里抱着一盆绿萝，"这是我们实验小组种的，想放在你们实验室窗台上。"

翠绿的叶片上还沾着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凌昭伸手触碰叶片，指尖传来植物特有的生命力。

"谢谢。"她接过花盆，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下午的解剖实习记得带好防护手套。"

转过拐角，实验室门牌上"第三解剖实验室"几个字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推门进去时，窗台上已经摆着几盆多肉植物——全是她这三年陆续从学弟妹那里收到的礼物。

她把新来的绿萝安置在空位上，阳光透过叶片，在解剖台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咚咚咚。"三下克制的敲门声。

"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