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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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任初生,准确来说,我是穿越到平行时空任初生身上的任初生。
我最后一次刷手机,是在地铁三号线上。
屏幕里是朋友发的星穹铁道十连三金照片配文“用初生那小子十年阳寿换的(什”
我回了个“😇” emoji
刚发送,地铁突然晃了一下,不是平常的急刹车,是像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的猛晃。
再睁眼,天是黑的,不是地铁隧道的黑,透着霉味的暗。
我摸了摸兜,手机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半包皱巴巴的烟,烟盒上印着个我不认识的牌子。
四周是掉墙皮的墙,地上堆着空酒瓶,空气里有股馊味,像我大学宿舍忘扔的外卖盒放了一星期。
这不是我的身体。
我低头看手,比我的手瘦,指节上有层薄茧,虎口还有道新疤,结着痂。
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断断续续冒出来的画面:一个女人在楼道里骂“白眼狼”,派出所的白炽灯晃得人睁不开眼,还有个小孩在河边哭,说“不是他推的”……
刚开始那阵子,我他妈快疯了。
我试着找地铁口,找回家的路,可走出去三条街,全是我不认识的老楼,路牌上的字歪歪扭扭,连个共享单车都没有。
我去派出所报“我穿越了”,警察看我的眼神像看神经病,最后把我当流浪汉送回了那间破——原主的“家”。
没有系统,没有提示音,连个能问的人都没有。
我想我妈做的番茄炒蛋,想公司楼下的冰美式,想我那间虽然小但有空调的出租屋。
越想越觉得活不下去,原主的日子太烂了,烂得我这21世纪顺顺当当活了二十五年的人,根本扛不住。
我试过死。拿原主那把锈水果刀划手腕,疼得我龇牙咧嘴,血淌了半碗,结果第二天醒了,伤口居然结疤了,跟没事人一样。
又试过从二楼跳下去,底下是堆破烂,摔得我腰疼了三天,还是没死成。
最后我躺平了,破罐破摔,躲在屋里抽烟(其实烟早没了,就空叼着烟屁股),听外面那大妈天天在楼道里骂我,骂累了她就去跳广场舞,我就盯着天花板数霉斑。
直到那天。她冲进来,唾沫星子喷我脸上,骂我“害死她儿子”。
我看着她眼睛里的红血丝,突然觉得特没劲——原主记忆里,那小孩是自己野泳抽筋,关他屁事?
可没人信,就像没人信我是从21世纪穿来的一样。玻璃碴子划到脖子的时候,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血顺着脖子往下流,有点热,滴在地上的碎瓷片上,像我以前外卖里撒多了的番茄酱。
警笛声越来越近,我瘫在地上笑,心想操,总算他妈能解脱了,管他下辈子是啥,别再是这破日子就行。
***
现在我正蹲在茨冈尼亚的沙窝里,嘴里全是沙子,硌得牙疼。
前一秒我还躺在那间破出租屋的碎瓷片上,脖子上的血把白衬衫浸得透湿,警笛声像催命符似的;这一秒睁眼,天是黄的,风跟刀子似的刮脸,手里攥着半块冰凉的东西——后来才知道那叫晶体,蓝光透过指缝漏出来,晃得我眼晕。
我还是任初生,但又不是那个被大妈追着骂“小野种”的任初生了。
穿到那个倒霉蛋身上的时候,我以为够惨了。
没系统,没熟人,就一间发霉的破屋,天天被人堵门骂。
我试过死,怎么都死不成,最后索性摆烂,活着跟死了没两样,就等哪天老天爷开眼,让我彻底歇菜。
结果老天爷是开眼了,但没按我想的来。那大妈一啤酒瓶砸过来的时候,我其实挺高兴的。脖子上一凉,我还琢磨:操,总算解脱了。
结果呢?眼睛一睁,换了个更操蛋的地方。沙子灌进耳朵,嗡嗡响。
我刚想骂娘,旁边有人踢了踢我的鞋跟。
“哪来的小白脸?看你细皮嫩肉的,跟我回窝点混几天?保你有口过滤水喝。”
我闻声抬头,眯眼瞅了瞅。这货留着络腮胡,头发编成脏辫缠在脑袋上,耳朵挂着串铁环,跟游戏里卡提卡杂兵的建模撞了脸——就差把“我是劫匪”刻脑门上。不是埃维金人的金发,典型的荒原饿狼,专捡落单的欺负。
操,刚摆脱大妈的啤酒瓶,又撞上这路货色?
我没吭声,悄悄攥紧手紧手里的晶体——冰凉凉的,能看见里面流动的蓝光,后来才知道这叫“能量晶”,埃维金人用来给能量管供电的,不算金贵,但比空烟盒顶用。
“哑巴了?”络腮胡蹲下来,一股汗馊味飘过来,眼神在我手里的晶体上打了个转,“攥那么紧?是埃维金人的能量晶吧?这破地方除了他们,谁还守着能量管当宝贝。”
我心里咯噔一下。能量管?看来这破石头跟那玩意儿是一套的。没等我琢磨,络腮胡的手就伸过来,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拿来吧你。”
我往回一缩,顺手抄起块半截砖——沙地里捡的,棱角尖得能划开手。
“滚。”嗓子干得就挤出一个字。
络腮胡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一巴掌扇过来:“还敢犟?”我侧身躲开,手里的砖照着他胳膊砸过去。
“砰”的一声,他疼得骂娘,反手揪我衣领。我被拽得趔趄,手里的能量晶“啪”地掉在沙上,蓝光在沙砾里滚了几圈。
我眼都红了,扑过去想捡,被他一脚踹在胸口。
后腰撞在石头上,疼得我龇牙咧嘴,差点背过气。络腮胡弯腰捡晶体,嘴里骂骂咧咧:“埃维金那帮穷鬼,整天抱着破能量管敲敲打打,真当能敲出条活路?”
话音刚落,一道小金毛影子从沙丘后窜出来,手里攥着块生锈的铁皮,照着络腮胡后脑勺就拍。
“啪!”没多大劲,但够突然。
络腮胡“嗷”一声回头,看见是个半大孩子,眼睛红了:“小杂种!”
我趁机爬起来,看清那孩子——金发在风沙里飘,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外层是深紫,往里是透蓝,瞳孔黑得像浸了墨,没有一丝杂光,像被母神芬戈-比约斯亲手点过的灯。
这张脸,越看越眼熟——跟游戏里砂金小时候的立绘几乎一个模子,就是瘦点,眼睛亮得能照见我这张沾着沙和血的脸。
“卡卡瓦夏?”我脱口而出。
那孩子愣了下,转头看我的工夫,络腮胡抬脚就往他身上踹。
我想都没想,扑过去把他往旁边一推,自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疼得差点跪沙子里。
“跑!”我吼一声,顺手抓起地上的能量晶塞他手里,“往西跑,找你妈去!你妈是不是正蹲帐篷里修能量管呢?”
孩子没跑,反而把铁皮往我手里一塞,自己捡块石头,冲络腮胡喊:“他是我家远房亲戚!你敢动他试试!”
络腮胡被我俩闹懵了,大概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小孩。
趁他愣神,我拽着孩子往沙丘后钻。沙子灌进鞋里,磨得脚底板生疼,身后传来络腮胡的咒骂,还有石头砸沙子的闷响。
钻过两道沙丘,才拽着他蹲下来喘气。他胸口起伏得厉害,金发被汗打湿贴额头,却死死攥着我手腕,掌心烫得像团火。
我盯着他攥着我手腕的那只小手,指节还没长开,却攥得死紧,像怕我跑了似的。阳光从沙丘顶漫下来,刚好落在他眼睛上——紫蓝色的虹膜突然泛起层光晕,像能量晶被强光照着时的样子。
我看着他那双被母神保佑的眼睛,突然笑了。
这双眼睛,游戏里特写过无数次。后来砂金坐在公司办公室里,指尖敲着桌面听汇报时,这双眼睛会漫上层冰,紫蓝色都冻成了霜。可现在不是,现在里面全是光,干净得能照见我这张沾着沙的蠢脸。
“你认识我?”他问,声音带奶气,却透着警惕。
我突然想起游戏里那个CG:那个雨夜,小卡卡瓦夏站在风雨中,与唯一的家人告别,当时我还骂策划太狠,没必要把小孩的镜头拍得这么碎。
“认识。”
我从兜里摸出块干净点的沙砾,蹭了蹭脸上的泥,“认识你以后会……”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总不能告诉他,你以后会改名叫砂金,会穿着奶窗衣跟人勾心斗角。
卡卡瓦夏的眼睛眨了眨,紫蓝色的光像水波似的晃了晃:“以后会怎样?”
“以后会……很会修能量管。”我赶紧改口,捡起地上那截被络腮胡踩扁的铁皮,“比你妈还厉害,能把卡提卡人的破机甲都改成信号塔。”
这话没说谎。游戏里砂金的机械天赋就是从这时练的,后来他在战略投资部搞的那些“资源重组”,说白了就是把别人的武器拆了,拼出自己的路数。
他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伸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半块能量晶,被他体温焐得温热,蓝光透过他的指缝漏出来,在我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我现在就会修!”他把能量晶往我手里一塞,“妈妈说,能让能量晶亮得更久的人,都是被母神看上的。”
我捏着那半块晶体,突然觉得指尖发烫。
这玩意儿在游戏里是关键道具,埃维金人最后的能源核心,*后来被砂金嵌在了自己的战术靴里,每次踩在茨冈尼亚的沙地上,都会发出微弱的蓝光。*
远处传来女人的呼喊声,带着点焦急:“卡卡瓦夏!你跑哪去了?”
是他妈妈。声音比游戏里的录音清晰多了,还带着点修能量管时沾染上的机油味。
卡卡瓦夏立刻拽起我的手,往沙丘后面跑:“是我妈!她肯定做好烤饼了!”他的小短腿倒腾得飞快,金发在风里飘成一团,“我跟你说,我妈烤的饼虽然硬,但蘸着能量果浆吃,比公司空投的营养剂好吃一百倍!”
我被他拽着跑,沙子灌进鞋里磨得脚疼,却突然觉得这疼挺实在。比在出租屋里被大妈追着骂实在,比在屏幕上看CG里的小孩哭实在。
跑过沙丘时,我看见帐篷的帆布角了,还有个褐发姑娘正扛着扳手往这边走——是他姐姐,裤腿上还沾着修机甲时蹭的油污,跟游戏里资料库里那张模糊的照片,能对上七八分。
“姐!”卡卡瓦夏喊了声,突然停下来,回头冲我眨了眨眼,紫蓝色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你可别说漏嘴,我刚才拿石头砸了那个络腮胡的屁股!”
“放心。”我揉了揉他的金发,“我嘴严。”
风突然转向,吹来了帐篷里的烤饼香,混着点能量管特有的金属味。远处络腮胡的咒骂声早就听不见了,只有能量晶在我手心里,轻轻发着颤,像颗刚被唤醒的心脏。
操,管他什么剧情不剧情的。至少现在,这小屁孩还没学会藏心事,还会冲我咧嘴笑,还觉得烤饼蘸果浆是天下第一好吃的东西。
这样挺好。
………………
*私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