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溅来。
文宜眯眯瞪瞪地醒来,昨夜花灯节,灯光如海一样平铺整个大裘。
绚烂似火。
涡旋里寝殿内不见大祭司,物什都静静待着。文宜抬头向敞开的殿门外望去,天空一碧如洗,蔚蓝里有阳光的痕迹。几只鸽子翱翔在空中,流动的气流紧密包围。
文宜盘坐在床上,喃喃自语道:“新的一天开始了,今天也是好学的一天。”
抬手结印,温习着这些天偷摸看来的。文宜在这个花里待了快俩月,发现这个花间小界实在是奇妙的很,不仅不渴不饿,温度宜人,而且在这里面,脑子清明,易集中意念,而不衰竭,文宜学得越多,对周围感遭越发清晰后,能够察觉丝丝缕缕的气流时刻缠绕进入她体内,持续不断供给,使她保持最好的状态。
文宜下了杂想,专心凝神,锤炼自己的神识,以求能进望我之境。望我之境是文宜学了很多东西后逐渐探索出来的,有点像人睡觉的某个时期很变得对周遭一切刺激感知力下降,不容易醒来,五感关闭。但就像人睡醒之后元气大好一样,望我之境提留时间越久,对精神一系相关的便愈加有利。
而这花间小界,实在非常适合人入望我之境,无外围声音,环境等等干扰,也不用忧心会不会有人突然闯入,四周无他,岁月静好。
一只黑猫趴在屋檐上晒着太阳,尾巴无节操地拍打檐边。
湛蓝色猫眼半寐着,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身前的一只爪子,脖子上挂了个暗金铃铛。
有光刺来,猫一下子起身,优雅迈着四条腿走进檐边。顺着各殿各楼阁的起伏,灵巧地跳下,落在文宜所在殿的阶梯上。那个铃铛未发出半点声响。
黑猫在梯上走来走去,徘徊再三,进了殿中,瞅准了书桌旁的一团莆垫,飞快跑过去,蜷缩成一个球。
半晌过后,猫突然注意另一方案牍上无着一物,空落落的,只剩一盘兰花。猫咪蹭蹭鼻子,向对面一跃,平稳着落。
昂起骄傲的小头颅,迈开四条腿,如公主之姿走进兰花。前脚向外随意一划拉,这盘兰花微丝不动。黑猫瞬间一恼,睁大双眼,湛蓝色的瞳孔盛满了惊讶之色,左右两只前脚同时开工,一同用力使劲推向那盆兰花。
“砰”的一声,花盆终于落地,黑猫高傲扬起头,在花盆的位置舒服地躺下。
花盆竞没有一丝破裂,反倒是骨碌碌的顺着地板滚向敞开的殿门。
殿门的门槛挡住了花盆,花盆回弹了下停住了。
文宜在床帐内跟随花瓶的那番倒腾,维持打坐的形态,不过已经倒在了床榻上,还没醒,估计此番望我之境要再深一阶了。
临到傍晚,大祭司还未归。一只乌鸦飞上了国镇台顶。它东挪挪,西挪挪。抬起翅膀“扑棱”了两下,直直向有灯光的大祭司殿内飞去,停在门槛上,迟迟不进。
文宜所在的那株兰草在地上横尸着,泥土有些四散。
兰草被殿内烛光照耀,洁白的花瓣被染成朦胧的米黄,像在蜜罐里沾过一般。
乌鸦圆溜溜的小眼睛转转悠悠,脑袋左摇右摆。扑身向前连根琢起那株兰草,越过殿门向外面飞去,快要飞离国镇台顶时,一尾惊羽飞掠而来,直向乌鸦的腹部。乌鸦疼得身子一缩,向后滞空了下,紧接着嘴张开,发出“哇——哇——哇——”凄厉惨叫。
那株有文宜的兰草“唰”地直接向下掉落,却未能落在国镇台顶,而是直直砸向祭地!
手中捏着第二尾惊羽的大祭司见此情状,急急结印,这次催动的却是金蓝的印阵。
国镇台一瞬间像活了一般,各层檐上的铃铛疯狂摇动,抽出一根根细细的红丝,朝兰花掉落方向集拢,争先恐后地不断抽丝,以期能卷住兰花。弹手间,层层红丝的追逐跋涉像被突然暂停一样定格在国镇台中腰。从侧面看去,像一场来势汹汹的红浪,强留在了制高点,浪头被丝线层层叠叠缠绕包裹着,隐约可见一点白。
大祭司紧蹙的眉头终于松了,缓缓抬手,丝线又活过来一般将浪头送上国镇台顶。大祭司停了印阵,伸手一展,一株兰草便放在了他的手心,月光盖上大祭司手中的兰草,像在哄睡般流动。
红丝线慢慢撤下国镇台顶,回到各自的铃铛里。一切复归原状,安然无恙。
雀占鸠巢的那只黑猫早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