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张垫子的高度对于欧阳辰来说并不算轻松。经过一年的备赛，欧阳辰的软开虽是精进了不少，但六块垫子可是赛前巅峰时期勉强能达到的，若只是简单的活动热身定不会做到如此。闫邵安能看出，这其中有装模作样讨好的成分，想着正好让他多耗会，没有理少年，自顾自地研究着电脑中的视频。
欧阳辰耗得难受，韧带仿佛在一点点撕裂，酥麻的触感从脚尖与膝盖窝不断传来。不停地交换手撑着，转移重心，想让自己好受点。待了许久，仍是不敢将身体沉下来放到地面，瞧见闫邵安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瘪瘪嘴，缓慢地扶着把杆将身体拉起来，蹭到一旁去踢腿。
“要踢就给我好好踢！脚背呢？爆发呢？膝盖伸直啊。”坐在教室另一端的闫邵安瞥见了少年质量不高，机械式的踢腿，心中微怒，想到前些日子仗着自己信任他偷得懒，不禁更加恼火。要不是小木棍没有放在身边，闫邵安恨不得一棒子砸过去：条件多好啊，那双腿又长又白又直，小脸蛋长得多俊俏，不好好用。
欧阳辰被这一声吼吓得一激灵，下一腿赶紧肌肉收紧，经过擦地快，脚尖带着风声踢起，快起慢落，生怕哪里再有做不好的地方，尽量避免火上浇油。
剩下几十腿，哪怕身上再累，欧阳辰也不敢有丁点放松，只敢用余光是不是朝闫邵安的方向张望，但心里还是打着鼓的。
闫邵安一点也不着急，哪怕事情已经弄完了，仍是坐在地上，看不出有一点想起身的意思。等着他把剩余的腿踢完，磨着少年的性子。看着欧阳辰踢完了腿，手足无措地扶着把杆愣在一旁不敢言，微皱褶眉头招了招手：“过来。”
生怕再做出什么让闫邵安生气的事情，欧阳辰赶忙迈着小碎步来到闫邵安跟前，不住地扣着手，手心冒出涔涔冷汗。还没等闫邵安问话，欧阳辰先熬不住了：“老师我不是故意想偷懒的……”没等欧阳辰说完，闫邵安立马让他打住：“别急，这事饶不了你，一会再说。现在，先做下，好好看看、琢磨琢磨。”说着，便把电脑音量调大，推到欧阳辰面前，按下了播放键。
欧阳辰本来是抱膝而做，看不清漆黑的显示屏，但《行者·独行其道》的音乐在耳边响起。小孩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视频中灯光慢慢亮起，若隐若现的人影渐渐清晰，是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身影。再定睛一瞧，不对，这是上一次比赛时的自己。猛地抬头，十分诧异地看向闫邵安。
“别着急，慢慢看下去。”
一曲终了，看得欧阳辰尴尬得脚趾直抓地，普通观众可能看不太出来，但闫邵安和自己将自己当时控制时不住颤抖的腿；翻身时，不够干净利索的脚下；跳完的偏台，转完的有些找不到方向；累得有些发软的步伐以及大口的喘气看得一清二楚。
“再看看这个。”
是前两天比赛时的视频了。“进步确实不小，你看，技巧熟练了，站得住了，脚下更干净了，这是老师要表扬的。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欧阳辰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哪敢在阎王面前自吹自擂啊。
“但是，这一跳踩到服装了吧，虽然你还算巧妙地化解了，但从这开始有点慌了吧”闫邵安指着屏幕上的身影说道：“还有，长了半年，到了这里该体力不支还是体力不支，最后这个倒踢脚背已经松了，最后几步情感已经断了，就这么下场了。”听到“体力”二字，欧阳辰心里不禁揪了一下，不敢暴露自己早已慌得不行的心理，强装镇定。
闫邵安早将他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我们向来奖罚分明，做的好的，我表演，奖励；做的不好的，我批评，惩罚。你自己说说，晨跑到底有几天没有跑了？”
“四天……”
“真的吗？”
“嗯……”不愿让闫邵安发现自己在撒谎，欧阳辰顶着微红的眼眶，看似真诚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来数数”从电脑中调出这半年的录像，从比赛前一天开始，倒着播。“一天……两天……老师那天下雨了”“行，那不就算。”“……三天……四天，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偷懒了，再也不说谎了～”数到第四天的时候，欧阳辰再也绷不住了，闫邵安像在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下他的面子，让欧阳辰在他身旁将自己蜷成了一团，双眼水汪汪的，仿佛下一秒泪水就要奔涌而出。
眼看目的达到了，闫邵安拍了拍欧阳辰让他起身：“去那边，面朝墙壁，裤子脱了，撑好。”
.......
缓了许久，少年才含着哭腔继续说道：“老师……我真的记住了……我下次再也不会了……我一定，一定好好练，不让您失望……”
闫邵安沉默片刻，看着挂在把杆上疼得颤抖，抽噎不止的少年：“我没有对你失望，我只是生气，气你的态度。功，是练给自己的，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你若是不想练，我大可以放你回家，你不用再跳舞了，不用练累死人的体能，疼死人的软开，摔死人的技巧更不用练琢磨死人的情感表达。你们现在也都有自己的想法了，我理解，但前提是，你要先把你自己该做的做好……”
那一晚，窗外吹着夏风，不尽的蝉鸣，闫邵安让少年记住了：在这个并非尽善尽美的世界上，勤奋会得到报偿，而游手好闲则会受到惩罚。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生命中正真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么，而是你记住了哪些事，又是如何铭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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