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挣扎

贴地停了一会，少年痛苦地辗转，拳头越攥越紧。待闫邵安松手，少年的胯自然的向上回弹了一点。 

  "再来一次。"闫邵安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姿势。当闫邵安的掌心再次按上他胯部时，这次的疼痛里竟夹杂着某种安心——他知道，这个男人会用自己的经验与温柔，帮他把每一分疼痛都熬成未来的光。 

  "放松，跟着我的节奏。"闫邵安的声音像块磁石，稳住了欧阳辰颤抖的神经。随着男人掌心的力量逐渐加深，少年感觉自己的胯部正在突破某个临界点，疼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内心近乎轻盈的畅快感。 

  “很好，就是这样。”闫邵安的声音里带着赞许，“记住这种感觉，中国古典舞的美，藏在细节里，藏在每寸被拉开的韧带里，更藏在每次与疼痛对峙的勇气里。” 

       阳光在两人身上投下影阴。欧阳辰突然发现自己的表情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似乎只有自己知道：表现得再不在乎、再自暴自弃，也还是存有热爱吧。终究无法将对舞蹈的赤忱从内心摘出去。   

       胯部的疼痛又转为锐痛，像根细针在反复穿刺，他盯着镜中自己不住颤抖的脚尖，再次深吸一口气。少年倔强地扭过头，不想让闫邵安看见自己发白的嘴唇，可当那双温热的手掌再一次施力向下，欧阳辰还是忍不住哼出声。

       “好了，翻过来，打胯。” 

       双手托住欧阳辰的上半身，将他往前移了出去。剧痛在脑中炸开，闪过一片雪花白，少年不禁闭起眼睛，眉心猛抬，皱出了淡淡的抬头纹。翻过身睁眼，盯着头上摇摆不定的白炽灯，任由意识在疼痛与恍惚间游走。扭过头，不想让师父看见自己的脆弱。 

       躺上体操垫，双腿似乎与身体分离，冷汗不断地从后颈渗出，胸腔剧烈地起伏。控制着酸软的腿慢慢抬起，僵硬的脚尖指向天花板。 

       微微眯起眼。 

       “啪”脚尖砸向地面，跨步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少年夹紧双腿，从垫子上滚下来。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硬生生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哭喊咽回喉咙。欧阳辰在心里疯狂咆哮：太疼了。但又立马咬着牙撑起来，双手死死地抠住垫子，脚尖挂着风声劈下。隐约看见意气风发的少年跃起双飞燕，绷紧有力的双腿如展翅的鹏鸟，振翅直上云霄。 

       “起来吧，跳一跳试试？” 

       少年再次滚下体操垫，轻轻伏在地上，眼角泛着红晕，有些疑惑地看向闫邵安。 

        片刻之后“跳什么？”嗓音沙哑得吓的欧阳辰以为不是自己在说话，赶忙清了清嗓子：“您是指哪个？” 

       “你一躲再躲的双飞燕。” 

       少年瞳孔微缩，垂眸盯着地板，轻轻抿着唇：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技巧，自己更难的技巧都可以完成的很好，偏偏这个似乎是个跨不过去的坎。 

       “我看了视频，应该还是在那个地方，把这里拉伤了吧。” 

       欧阳辰还是保持沉默：您明知我一躲再躲，为什么偏偏要现在让我来练这个。 

       “对……但是师父，对不起，这个我不能做……” 

       “我做不了了……您别逼我了……” 

  双飞燕似乎成了少年的死穴。

  而人的潜力总是被逼出来的。他在赌，若不愿憬悟，那就先逼到极限。

       “啪”小木棍朝自己飞来，直直砸在离脚不到一拳距离远的地方。惊得少年浑身一颤跌坐在一旁，眼神惊恐，眼眶又红了。 

       “这就打算认输了？刚刚装给我看的？”闫邵安吸气，胸腔狠狠往下一沉。随后猛地揪住少年的衣领：“我教你这么多年，就教出个遇到点挫折就躺平的废物？……你自己听听看，你相信吗？” 

  比赛之前欧阳辰从未触碰过“轻言放弃”这个闫邵安的逆鳞，自打桃赛之后，少年发现，自己总在经意或不经意间踩到闫邵安的雷区。

       像拎小猫似的被抓起来，欧阳辰有些踉跄却还在挣扎，嘴硬道：“我没有……” 

  怎么变脸变得那么快。

       “那就做给我看。” 

       欧阳辰开始后悔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硬着头皮走到教室中间。膝盖微屈蓄力，瞥见身前的镜子，闭上双眼不敢看。当双腿在空中呈倒八字时，风声在耳边掠过。唯一的不足，只在落地时没睁眼，不小心往后一倒。 

       眼看就要摔倒，闫邵安长臂一伸，稳稳托住他的腰：“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做不了？”男人不经意间挑眉，语气中不再藏着怒气：“去，变身双飞燕。” 

       少年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愕：这是…… 

       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起范，助跑，脚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随即流畅地落地。闫邵安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这次算你及格，再来二十个。” 

       欧阳辰有些不敢相信，曾经做技巧时的熟练自如与神采焕发似乎奇迹般地找回来了，捏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疼出幻觉了。慢慢走到起点的位置：自己这是突然间被逼得潜力迸发？

       第二次起跳，同样的神气，唯有落地时的足尖有些踉跄。闫邵安知道，那是欧阳辰体能下降造成的。 

        一次接着一次，闫邵安不喊停，欧阳辰就铆足劲一直做，哪怕数目早已超过二十个。 汗水越流越猛，动作却越来越流畅舒展，那令人无比着迷无比怀念的感觉，此刻仿佛流经少年的筋脉。

  终是落地时脚下一软，向前扑倒在地上，少年红着脸撑起来，嘴里涩得发苦，眼尾泛红，脸上划过一到清泪，甜甜咸咸。

  朦胧间看见男人朝自己飞奔而来的身影。

  阳光穿过玻璃窗，在男人肩头上织出金色的披风，忽然让他想起绘本里的守护天使，总是带着温暖的羽翼，却又不得不藏起柔软，正言厉色地教他举剑。

  “想哭就哭，哭完接着练——这才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