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靠在把杆上的青年瞥了一眼门上的小窗,小木棍在把杆上敲了两下。
“行了,故事也听了,也让你休息了一会了,继续吧小孟”。
孟赟挣扎着爬起来,坐了一会后的肌肉更加疲软无力。
闫邵安推开门走了进来,面带慈祥的微笑:“练的怎么样?看你们刚在休息,现在再跳给我看看?”
孟赟有些心虚地挠头,求助的眼神投向曾尧珏。
青年无奈的摊手:“比之前勉强好一点吧,刚给他讲了个以前的事……”
闫邵安接过曾尧珏递过来的小木棍,坐到镜前的矮柜上,示意孟赟从头来过。曾尧珏站在他身侧,屏息凝神。
许是刚才听了故事的影响,孟赟觉得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酸涩,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心疼大师兄。
这次的情感格外的充沛,家书从指尖延伸到最远,带沙袋的双腿舞出残影,家书散开的纸张再空中翻飞。舞到一半,不知是泪还是汗,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砸出小洼。
孟赟的眼眶渐渐红了,晶莹的泪花粘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一时间让旋转中的少年看不清方向,略微向前一踉跄,好在衔接得还算流畅,没有太影响之后的动作。
但孟赟终究还是少年,情绪收放需要时间调整,最后的舞姿定点,少年的肩膀还在止不住地颤抖,眼泪一个劲往下流。
待少年情绪缓和后,闫邵安先是嘴角含笑,单边挑眉看向曾尧珏,后看着孟贇道:“总算有点感觉了。”
孟赟惊喜地抬头。
“但是情要藏在动作里,你是要让观众为之落泪,而不是自己哭,你是舞者,更不能因为哭而影响了动作。”
少年听得认真,青年双手怀抱在胸前,盯着脚尖走神。
闫邵安带着几分巧劲拿小木棍一敲曾尧珏的大腿,“啪”一声脆响,疼得青年猛然回神。“看来我们大师兄也进步了,教得还不错”
说得曾尧珏怪不好意思,同时耳尖瞬间烧红,这是他第一次在师弟面前吃师父的小木棍。
“好了孟赟,把沙袋摘了再来一次,记住刚刚说的,你的动作现在已经完成得很好了”说完闫邵安便把小木棍扔回给曾尧珏。
再次起舞,比从前好了不少。摘掉沙袋后的云里如鸿雁穿云,腰间力量运转,云间涮腰,大开大合。
最后一个音符的余韵消散,孟赟累得瘫倒在地上,浑身像散了架。
闫邵安轻轻扶起他,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欣赏与期许,像是从深山中寻得了美玉:“不错,明天的展演好好跳。”
孟赟躺回宿舍的床上,浑身酸痛得像被拆了重装。他摸出兜里闫邵安塞的薄荷糖,含在嘴里,那股清凉瞬间冲散了几分疲惫。
少年翘着腿躺在床上:欧阳辰竟然不在宿舍,没人能配自己聊天了。
空调安静地送着凉风,少年躺了一会,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欧阳辰累得浑身是汗,痛苦地耗在把杆上,一个喷嚏突如其来。心道:不能吧,这个空调开太低了?
舞蹈室外的走廊上,曾尧珏的声音带着股子狠劲,“他要是敢演不好,我教鞭抽得他半年忘不了疼。”
“别净说些吓人的。” 闫邵安笑骂:“不过说真的,我偷偷请了个人来看演出……”
日落余晖,孟赟在梦里看见父亲站在舞台下,看着他跳《君曰》,眼里有光,也有泪。
展演清晨,坐在化妆镜前,孟赟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些被打磨过的疼痛、抠过的细节、淬过的情感,都成了他的铠甲。
踏上舞台,聚光灯亮起的瞬间,孟赟感觉筋骨的疼痛都成了情感的锚。云里前空翻腾空刹那,他仿佛看见闫邵安日夜陪伴的身影,看见曾尧珏小木棍指点的重心,家书展开,光恰好落在 “平安” 二字上,像父亲穿越时空的目光,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
随着鼓点地切换,孟赟将少年从懵懂到叛逆到读懂父亲沉默之爱的心路,融进每一个动作。他感觉有热流从心底涌出,眼角发烫,却死死咬着牙,把泪憋回去——这是闫邵安教他的 “藏情”。
台下,闫邵安目光炯炯,双手攥紧,指节发白;曾尧珏紧抿着唇,轻倚在闫邵安身上。比赛已过,但这次的展演对于他们,对于他来说,有更非凡的意义。
而在没有光照的观众席,孟赟的父亲坐在那里,西装笔挺,却难掩局促。他望着舞台上的儿子,眼睛越瞪越圆,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
当演到高潮处,孟赟一个云里前空翻,家书在空中展开的瞬间,仿佛跨越了山海,穿过了岁月,与父亲的目光交汇。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同时,举杯敬与父亲。孟赟的眼里泛着泪花,他伏地谢幕,掌声如潮,淹没了整个剧场。
孟赟小跑回后台,胸腔剧烈地起伏,攥着家书的手轻微地颤抖。远处,闫邵安和曾尧珏一前一后,笑眯眯地望着孟赟向他们小跑来,激动地相拥。
“唉唉!不要把眼泪蹭我身上啊”曾尧珏一把把孟赟推向闫邵安。少年扎扎实实被师父拥在怀里。
曾尧珏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有点哽咽:“抬头看看吧,是谁来了。”
抬眸的瞬间,孟赟愣住了——是父亲。
男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闫邵安笑着把孟赟轻轻往前推,将道具递到孟父手里:“您瞅瞅,您儿子把没说出口的爱,都跳成舞了。”
孟父看看道具,有看看已经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少年,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来,带着久违的、笨拙的力量。
孟赟的泪又下来了。少年把头垂得很低,生怕被父亲看见自己落泪的模样。尤其是爷爷走后,自己更是极少与父亲有过对话,在学校开朗的他在父亲面前却好似变成了哑巴。他又像一个小炮仗,不懂他的父亲轻轻一碰,他便炸开,是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远。
闫邵安揽着曾尧珏慢慢走远,留下这对已多年没有怎么好好说过话的父子。
时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空气静默了片刻。
终是孟父先开口,声音轻颤“儿子,爸以前…… 爸笨,不会说,可爸…… 爱看你跳舞,爱看你眼里有光的样子,爸想……”
没有等男人说完,孟赟狠狠地抱住父亲,泣不成声。
曾尧珏别过脸,悄悄侧身背对着闫邵安。男人也不拆穿,只是静静地搂着青年,望向远处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