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晨雾还没散,桃林深处的警钟便“当——当——”炸响,惊飞了满枝雀鸟。宿月抱着刚编了一半的草狐,从竹舍冲出来,正撞见几位长老急匆匆往大殿赶,袖摆带起的妖气里,裹着罕见的凝重。
“魅果失窃了!” 有小狐狸慌慌张张地跑过,“那可是女娲娘娘交给我们养的,五百年才结一次果!”
宿月心里一紧,转身往大殿跑——花月昨夜说要去见长老,此刻定在那里。她刚跑到殿外,就听见花月清亮的声音穿透门扉:“是我听信婴宁说狼族来犯,没有查证就告诉了姥姥,这才导致魅果被盗,理当由我下凡追查。”
长老的声音带着迟疑:“魅果关系重大,你……”
“青丘何时有过畏缩的狐狸?” 花月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她特有的不羁,“请长老放心,花月必带魅果回青丘。”
宿月躲在殿后老槐树的树洞里,心脏“咚咚”跳得像要撞出来。她听见花月的脚步声渐远,忙化作巴掌大的小狐狸,尾巴紧紧贴住脊背——这是她新练的缩骨术,能把身子藏进比拳头还小的地方。
花月的竹篓就放在竹舍门槛边,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一小瓶疗伤的灵露,还有半袋给宿月留的桃干。宿月瞅准时机,“嗖”地窜进竹篓深处,扒开衣物钻进去,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透过竹缝往外看。
花月拎起竹篓时顿了顿,宿月吓得屏住呼吸——她忘了自己昨夜偷喝了花月酿的桃花酒,身上还带着点酒气。可花月只是轻笑一声,指尖敲了敲竹篓:“沉甸甸的,倒像藏了只偷酒喝的小狐狸。”
宿月的心提到嗓子眼,却听花月没再追问,只拎着竹篓往青丘结界走。穿过结界的刹那,人间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混着尘土与牲畜的味道,和青丘的清甜截然不同。宿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却被花月听了去。
“出来吧。” 花月在一棵古树下站定,将竹篓放在地上,“再憋下去,尾巴都要打结了。”
宿月慢吞吞地从衣物堆里钻出来,耳朵耷拉着,爪子上还沾着半块桃干——那是她刚才在竹篓里忍不住偷吃的。花月挑眉:“偷喝了我的桃花酒,还敢跟来?”
宿月变回人形,低着头绞着衣角:“魅果是狐族至宝,姐姐一个人去太危险……” 话没说完,就被花月弹了额头:“你连化形都收不住狐耳,去了凡间,是帮我寻魅果,还是给我添乱?”
宿月委屈地瘪瘪嘴,耳后狐毛又冒出来:“我……我能藏好!” 她学着花月的样子掐了个隐匿诀,可妖气刚聚起,就“噗”地散了——混血的妖气本就躁,被她一急,竟带了点桃花酒的燥烈,让她瞬间弹出半条狐尾。
花月笑得直摇头,却从袖中掏出个小小的香囊:“拿着。这香囊是用你的狐毛混着桃木枝做的,能暂时压住你的妖气,别乱跑,不然被猎妖师抓去,我可不管你。”
宿月眼睛一亮,知道这是默许了,忙把香囊系在腰间:“我保证不添乱!” 花月指尖点她鼻尖:“最好是这样。” 转身往市集走时,脚步却慢了半分,显然是在等她跟上。
凡间的集市比花月描述的还要热闹。青石板路上,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糖画师傅的铜勺在石板上游走,转眼就画出条鳞爪飞扬的龙。宿月看得眼睛发直,她虽用了隐匿诀,可一高兴,妖气就乱窜,幸好有香囊的压制。
“想吃?” 花月忽然递来一串糖葫芦,晶莹的糖衣裹着红果,甜香钻进鼻腔。宿月刚接过,就见不远处有个货郎在卖风车,五颜六色的纸叶转得飞快。她拉着花月的袖子跑过去,指着最大的那个:“姐姐,那个好看!”
花月付了铜钱,把风车塞给她:“拿着玩,别乱跑。” 宿月举着风车在巷口转圈,风一吹,纸叶“哗啦啦”转,带得她的妖气也跟着欢腾,竟让她“嗖”地弹出半寸狐耳。
“小心!” 花月眼疾手快,用扇子遮住她的耳朵,对旁边投来好奇目光的大婶笑道,“小妹顽皮,戴了对狐耳坠子。” 大婶笑着走开,宿月才捂着耳朵红了脸:“都怪这风车!”
花月敲她的风车:“是怪你自己,一高兴就露原形。” 话虽如此,却拉着她往糖画摊走,“想吃龙还是狐狸?” 宿月眼睛一亮:“要狐狸!像姐姐一样的!”
糖画师傅刚画出狐狸的圆耳朵,花月忽然按住宿月的肩,眼神一凛:“有人在追踪妖气。” 宿月瞬间绷紧脊背,却见花月冲她眨眨眼,拉着她拐进一条窄巷。巷尾有个卖面具的小摊,花月拿起两张狐狸面具,往她脸上一扣:“走,去看戏。”
戏台上演着人间的悲欢离合,花月看得入神,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竟和戏文里的鼓点一致。宿月啃着桂花糕,忽然发现花月的目光越过戏台,落在街角一个画摊前——那里有个白衣书生正在画桃花,笔法灵动,竟有几分青丘的神韵。
“姐姐?” 宿月拉拉她的袖子,“你在看什么?”
花月回过神,笑道:“没什么。” 她买下两个刚出炉的桂花糕,递给宿月一个,“吃完早些歇息,明日还要寻魅果。” 宿月接过糕,却见花月望着画摊的方向,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光亮,像极了青丘桃林初绽时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