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了。
昨晚我父母还在吵架。原因无他,我弟弟。
我和稍大的那个去楼下爷爷奶奶家叫最小的那个吃饭,然后他玩着手机,见到我就马上把它藏了起来。
他在楼上我父母那已经报过饭了,于是我们定要把他拉上去的。
但他不愿意,因为他正在玩我爷爷的手机。
稍大那个——我称他W——可能见我脸色不对,急忙把小的那个——可以叫他R——的摔炮拿走交给我:“快上去吃饭!你在上面报过饭了!”
R嘴一瘪,拉长声音哭嚎起来。
我最讨厌他哭闹的,我最不懂事的时候也不曾这么哭过闹过,因为我父母说只要我听话些,懂事些,他们就能把我带去和他们一起住,或者多回家看看我了。
我于是把自己的顽皮劲儿过早的摘除了,街坊都知道我家的姑娘——就是我——是个文气气的,不会出去乱跑,也听话懂事。
我五岁才自己系鞋带,可W现在九岁了,他还是不会。
我要教他,他也不学,他可以任性,他可以闹别扭。但我不行,服从已经刻在我的骨髓里,再不能抹去了。
我厌恶小孩子的哭嚎,尤其是男孩。
他们生来就得到我母亲的爱,我努力到现在也无法得到的真诚的爱,因为我母亲喜欢男孩。
母亲爱我吗?我想她也许爱我吧,但她更爱我的成绩。
因为我的成绩比她的两个宝贝好得多,性格也温驯,实在是可以让她拿出去炫耀的好物件。
我弟弟总说我母亲更爱我,但我只是笑了笑,我没说话。
被爱的人感觉不到爱,而我要拼尽全力才能得到那一点点微薄的爱意。
我只是看着哭嚎的R,W可能感觉到暴风雨快要来了,因为我温驯听话可又脾气暴躁。
我被欺负被孤立的时候,没人会来帮我,我的班主任觉得只是小孩子的打闹,而我母亲又远在外地,我的爷爷奶奶根本不将它当做一回事。
于是我慢慢学着打架,多病矮小的身体学会了坚强。
我的事情自己会处理。
然后到了六年级,我自己去问哪里有好初中的招生考试,然后央人带我去。
尽管那时候我妈他们已经回来,而我有两个弟弟了。
最后因为划区招生,我没能上成我当时考上的最好的初中,而是一个烂的要命的。
可是为什么啊,凭什么我考上了,因为风向标变了我就只能放弃。
W把拉着我的袖子,他让我站在那,让我冷静一下。
然后他走进屋里关着门,我听到他在训斥R。
W很听话,因为他从小就感受到了家里的微妙气氛,以及他同样长大记事时,我父母在外地。
直到有了R,他们才愿意回家。
不过W被娇惯着,他九岁还不会系鞋带,不合心意一点就能任性。
只有在我和父亲那里才会收敛。
我的脾气随了父亲,样貌却随了母亲。
清秀的脸能毫不犹豫的说出讽刺挖苦和阴阳怪气羞辱人的话,这和我父亲一样。
我确是他们的女儿。
可我感受不到他们对我的爱,只感受到他们对我成绩的爱。
他们现在还在吵,因为昨晚R闹脾气直到我们吃完饭才上来。
我坐在床上,靠着床头闭了闭眼。
我知道R是一定要挨训的。
我父亲吼了他,还在羞辱和讽刺挖苦。
R的眼泪掉下来,压抑着不敢出声。
我母亲让他不要吵了,把R抱起来,调羹舀着粥送到他嘴边。
她说要再给R拆一包小吃。
我父亲阴阳怪气了她:“还要奖励奖励他,再给他上三个菜呐——”
于是他们吵了起来——今天早上又因为这件事吵了起来。
我们仍旧没有贴对联,只有出去我才能感受到自由和年味儿。
我是希望今年有个好年的,至少他们吵架别让我听见就可以。
以前的每一年他们都在吵架。
他们每一天都在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