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兜住。

夜色渐浓，别墅里只余下几盏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温纵歌没什么睡意。

糖醋小排的酸甜味似乎还萦绕在舌尖，但刘耀文那句“做你自己”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扰得她心神不宁。

她趿拉着拖鞋，在空旷的客厅里踱步。目光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那架沉默的斯坦威钢琴。光亮的漆面倒映出她略显烦躁的身影。

做她自己？

在镜头前？

对着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

她几乎能想象那会是怎样的灾难现场。

她这张嘴，苏晴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才勉强拴上一根缰绳，虽然拴得也不甚牢靠，时不时就要脱缰一下，惹出点风波。

现在，刘耀文却亲手要把这缰绳松开？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试探？还是真的无所谓？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按了回去。

怎么可能无所谓。他是刘耀文，是爱惜羽毛到近乎苛刻的L神。他的团队以专业和强势著称，绝不会允许任何不可控的因素损害他的形象。

那难道是想借她的“真性情”，反向衬托他的冷静自持？这倒是个炒作的好思路。

温纵歌撇撇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虽然明知是合作，是交易，但若他真的存了这般利用的心思，她还是会觉得膈应。

脚步不知不觉停在了书房门口。

门缝下透出一点光亮，显示里面的人还没休息。

她犹豫了一下，抬手想敲门，指尖快要触碰到门板时，又顿住了。

问他什么？

问他为什么让她“做自己”？问他是不是另有打算？还是问他那枚尾戒？

最后一个念头让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她温纵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想离开。

书房的门却在这时从里面被拉开。

刘耀文站在门口，似乎正准备出来，看到她站在门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他换了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显得更加深邃难测，手里拿着那个深色文件夹。

刘耀文“有事？”

他问，声音带着一丝工作后的微哑。

温纵歌一时语塞，总不能说自己是闲得无聊来门口晃悠吧。她眼神飘忽了一下，落在他手中的文件夹上，灵机一动，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温纵歌“想问问你，台本里那个双人默契考验环节，要不要提前对对词？”

说完她就想咬舌头。

这什么烂借口！

以他们这种“死对头”人设，默契考验环节难道不应该是互相拆台、疯狂扣分才符合预期吗？对什么词？对怎么让对方下不来台吗？

刘耀文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拙劣的借口，直抵她心底那点混乱的心思。他没有立刻回答，走廊昏暗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情绪。

就在温纵歌快要绷不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刘耀文“不用。”

温纵歌“哦……好吧。”

温纵歌干巴巴地应道，脚趾尴尬地抠着拖鞋底。

刘耀文“那种环节，”

刘耀文补充道，视线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

刘耀文“临场反应更真实。”

真实？

温纵歌捕捉到这个词，心脏莫名一跳。他好像真的很强调“真实”这两个字。

温纵歌“嗯，知道了。”

她低低应了一声，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简直蠢透了。

温纵歌“那不打扰你了。”

她说着，转身就要溜。

刘耀文“温纵歌。”

他突然叫住她。

她脚步一顿，回头。

刘耀文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脸上，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才淡淡道：

刘耀文“不用担心采访的事。”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但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刘耀文“就算你说错什么，”

他继续道，声音低沉而肯定。

刘耀文“我也能兜住。”

温纵歌怔怔地看着他。

走廊的光线昏暗，他站在门框勾勒出的光晕里，身形挺拔，神情是一贯的淡漠，但说出口的话，却像一句重若千钧的承诺。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安静的走廊里，一下，又一下，清晰可闻。

那枚冰凉的尾戒似乎又在她眼前晃过，但这一次，带来的却不全是刺骨的寒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她仓促地移开视线，含糊地嗯了一声，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走向卧室的方向。

刘耀文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才收回目光。他抬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沉静。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夹，里面夹着的，并非什么紧急公务，而是一份关于《荧幕派对》投资方背景的详细报告，以及另一份加密的、标题为“温氏近况”的文件。

他转身回到书房，关上了门。

走廊尽头的主卧里，温纵歌靠在门板上，抬手按住了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刘耀文“我能兜住。”

那句话还在耳边回响。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场戏，好像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