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
岳唯安一行人着手调查起长夕河染上霍乱的原因,同时私开周边粮仓救济村民,齐峪携一批人前往听民府,为首者识相地配合调查,其中似乎有一些隐情,但苦于没有证据,齐峪只好按兵不动,方时带一小队为染病的村民搭建临时粥棚和隔离区,疫病暂时得到控制。
另一边。
喻南栖趁疫病得到控制的间隙,搭上岳唯安为她安排好的马车,从渔湖村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离开,马车内,喻南栖双手叠放在腿上,左手摩挲着右手食指的银戒,此物终究是没有派上用场,她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荒草丛生的小道没有其他人烟,就这样离开了么?
“咳咳........”马车外的婢女秋云听到咳嗽声后喊了停,秋云询问道:“姑娘可要休息一会再走?此路崎岖,您难免会不习惯。”
喻南栖本想拒绝,但咳嗽却愈发严重,倒也奇怪,昨日分明缓解了许多,三思之下,她还是答应了,秋云扶着喻南栖下马车,碰到她手的瞬间,喻南栖能感受到满手的茧,想来也是,他手下无人不会武。
“我想一个人走走。”喻南栖略带请求道。
“请姑娘恕罪,少主君有令,奴婢不能离开您半步。”秋云拱手,有些难办道。
喻南栖不想再为难她,妥协道:“那就你随我同去,随行的六名岳家军便在原地休息一会儿吧。”
几人面面相觑,拱手道了声是。
喻南栖走在前面,秋云紧随其后,只见秋云突然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喻南栖察觉异样,转头询问道:“怎么了?”
秋云没说话,她像是在嗅探着什么,让喻南栖不禁有些疑惑,她走到秋云身边,也闻了起来,一股刺鼻的异味从密林深处传出,秋云一脸警戒挡在喻南栖身前。
她缓缓走过去将杂草拨开,只见一个老人家倒地不起,秋云惊呼一声,赶忙从腰间解下事先准备好的面具,一个递给喻南栖,一个则自己戴上,待手尉和面具均戴上之后,喻南栖与秋云对视一眼,相互点头。
她们唤来全副武装的岳家军,将老者抬上了马车,马车往回驶去,她不知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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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驻扎地时,只有知谦和一队岳家军驻守在此地,秋云向知谦详细讲述此事,喻南栖在外等候,良久,知谦走出营帐,向喻南栖行礼,她急切询问道:“如何?症状是轻重?”
知谦拱手道:“喻姑娘放心,那位老者的症状还算轻,只要按时服下特配制好的净水,再休息几日,便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喻南栖点点头,知谦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那姑娘呢,少主君若是回来知晓您并未离开........”
“不走了。”喻南栖打断他的话,笑笑继续道:“如今渔湖村百姓饱受煎熬,岳大人带的人手已然不足,若还要安排人护送我离开,那岂不是更耽误了事?再者,此番目的还未达成。”
“我又怎么好先离开。”
她抬眼看了看天空。
无论对错,她都想遵循本心。
知谦怔愣了一会,知晓劝不了她,而当下驻扎营内确实缺人手,犹豫了一会,他接道:“那就烦请姑娘将面罩和手尉戴好,同在下一起去配制给村民的净水罢。”
喻南栖眼底的笑意闪过,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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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散云刀圭者,十分方寸匕之一,准如梧桐子大也……一撮者,四刀圭也,取约十二两钱匕糖和两钱匕盐注入烧开的沸水之中,混拌均匀放凉之后便可端给村民们饮下,可以有效缓解霍乱的症状。”知谦解释道。
喻南栖觉得新奇,原来还可以通过货币字样来量取,她道:“倒是我见识浅薄了,竟不知还有钱匕此种物件。”
话音刚落,便见知谦全神贯注起来,他用另一只手持着药匙,从糖罐中轻轻舀起一小勺,缓缓地倾倒入钱匕中,直到糖粉的边缘与钱匕的边缘齐平,他用手指在钱匕上轻轻刮去多余的糖粉,确保每一钱匕的份量都精确无误。
喻南栖也看得出神,她平时很少接触医书,如今只觉得新奇,知谦量取完毕,将其倒入茶碗,随后嘱咐道:“量粉过程较为困难,就请姑娘待水煮沸之后一一注入这些茶碗,搅拌均匀后叫上几名岳家军一起帮忙端给隔离区的村民服下罢。”
喻南栖收回视线,轻声道:“好。”
..........
随着日影拉长,夜幕降临,篝火又点起,喻南栖靠在树下,一边轻轻咳嗽,一边捶着腿部。
岳唯安带军回到驻扎营,看见她时心下一紧,知谦出来汇报进程时,见自家主君目不转睛盯着那靠在树下的娘子,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岳唯安收回视线,抬眼问他:“怎么回事?”
知谦有些心虚地别过头,道:“喻二姑娘回去途中遇到倒地不起的老者,将人送回驻扎营后便说要留下来,营中人手不够.......属下便自作主张让喻姑娘帮衬了一把。”
岳唯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语气危险道:“只是让她帮衬了一把?”
知谦更心虚了,他迅速汇报完大致情况便以要去看看村民为由离开了,岳唯安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树下那瘦弱的身影,有些无奈,他抬脚走过去,喻南栖抬头见他走过来,踉跄着起身,一时不稳朝前倒过去,岳唯安加快脚步,拉住她的胳膊道:“小心。”
他将喻南栖扶好坐下,坐在她旁边,右手搭在右边膝盖上,喻南栖犹豫了一会儿,道了一声:“多谢。”
岳唯安没应。
“岳司隶可是怪我?”喻南栖靠在树旁,看着篝火烧起随风飘拂的星火点点。
“没有。”
她笑了,又道了一句谢。
岳唯安闭上眼睛靠在树下,他闻着熟悉的味道,无意识开口道:“縢囊里放的什么。”
是明知故问。
也是再次确认。
喻南栖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挂在自己腰间的縢囊,她伸手将其取下,放在手心抚摸,回答道:“是晒干的栀子花瓣。”
他没再询问,喻南栖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只那助眠的栀子花香在夜空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