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半山腰的休息区时,队伍停了下来。班长拿着名单点名,周晓晓靠在石壁上喘气,看见徐薇正对着远处的云海拍照,忽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晓晓!”
林慧站在不远处的观景台,红马甲在绿树间格外显眼。
她手里拿着两瓶水,快步走过来把其中一瓶塞进周晓晓手里,瓶盖已经拧松了:“还好吗?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周晓晓的指尖碰到瓶身的凉意,心跳突然乱了节拍。
林慧的拇指擦过她的脸颊,带着山风的凉意:“别硬撑,实在不行就跟老师说,我让男生送你下去。”
“不要!”周晓晓攥紧了她的手腕,生怕她转身就走,“我能行,你不是说要一起许愿吗?”
林慧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笑了,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好,等你。”转身时又回头,“慢点走,我在上面等你。”
山顶的风更烈了,吹得许愿树的叶子哗哗响。
林慧把最后一张许愿牌递给赵圆圆,目光又一次扫过山下——周晓晓的班级终于出现在石阶尽头,像一串慢慢移动的彩色珠子。
“林主席,发什么呆呢?”体育部长举着相机跑过来,“快过来合张影!”
林慧刚站到队伍里,就看见周晓晓正被徐薇扶着往上走,发带歪在一边,额前的碎发全被汗浸湿了。
她几乎是立刻从人群里挤出去,快步迎上去。
“慢点。”她伸手扶住周晓晓的腰,掌心能感觉到对方微微的颤抖。
周晓晓抬头时眼里闪着光,嘴角却撇着:“好累啊……”
“到了,马上就到了。”林慧半扶半搀着她往许愿树走,赵圆圆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哟,林主席这是重色轻友啊!”
许愿树的枝桠上已经挂满了卡片,风一吹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林慧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空白卡片和一支笔,递了一张给周晓晓:“来,写下心愿。”
周晓晓的指尖有些发颤,低头时看见卡片边缘画着小小的蝴蝶,和林慧便利贴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她咬着笔杆想了想,笔尖在纸上划过:“许愿我们永远在一起。”
写完赶紧对折,生怕被林慧看见。
抬头时却撞进对方含笑的眼睛里——林慧正把自己的卡片折成方胜结,指尖的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扔吧。”林慧举起卡片,风掀起她的衣摆,“据说扔得越高,愿望越容易实现。”
周晓晓踮起脚尖,卡片脱手时被风吹得往上飘,正好挂在最高的枝桠上。她欢呼着抱住林慧的胳膊:“你看你看!挂上了!”
林慧的卡片也紧随其后,落在她旁边的枝桠上,两张卡片在风里轻轻碰撞,像在说悄悄话。
“你写了什么?”周晓晓拽着她的袖子晃。
林慧低头时,发丝扫过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草木香:“秘密。”她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等实现了再告诉你。”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周晓晓的脸瞬间红透了。徐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晓晓!快过来拍照!”她刚要应声,手腕却被林慧轻轻攥住。
“等会儿再去。”林慧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陪我站一会儿。”
风卷着云从山顶掠过,远处的云海翻涌着,像揉碎的银子。
许愿树的叶子落在两人的发间,林慧伸手替她拂去,指尖不经意间蹭过她的脸颊,像有电流窜过。
“昨天……”周晓晓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谢谢你。”
林慧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忽然伸手捂住她的后颈,低头吻了下去。
这个吻和上次在走廊里的不一样,带着山风的清冽和阳光的暖意。
林慧的唇很软,辗转间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直到周晓晓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才微微退开,鼻尖抵着对方的:“宝贝,要换气。”
周晓晓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突然踮起脚尖,在她嘴角轻轻咬了一下,像只撒娇的小猫。
林慧低笑出声,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好了,去找徐薇吧,别让她等急了。”
返程的大巴车在暮色里行驶,周晓晓靠在车窗上,指尖反复划过嘴唇。徐薇在旁边戴着耳机听歌,忽然戳了戳她的胳膊:“傻笑什么呢?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她慌忙低下头,看见手机屏幕上弹出林慧的消息:“睡了吗?”
“没呢,快到学校了。”
“我让司机在学校门口等你,送你回家”
周晓晓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用啦,我家就在学校旁边。”
“听话。”林慧的消息后面跟着个句号,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车到站时,陈叔的黑色轿车正停在路灯下。周晓晓跟徐薇道别,坐进车里时还在想林慧的样子——她吃饭时会把香菜挑出来,夹菜时总习惯性地往自己碗里多放一块肉,还有刚才在山顶,她偷偷把自己的许愿牌挂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林慧回到家时,客厅的灯还亮着。
她换鞋时看见茶几上放着保温盒,旁边压着张便签,是母亲的字迹:“给你留了汤,记得热了喝。”
浴室里的热水哗哗响,她对着镜子摘下红马甲,锁骨处还留着周晓晓头发蹭过的痒意。
手机放在洗漱台上,屏幕亮着,是周晓晓发来的照片——许愿树的枝桠上,两张卡片紧紧挨在一起,背景是翻涌的云海。
下面还有一行字:“晚安,我的秘密。”
林慧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回了个月亮的表情,然后点开浏览器,继续看父亲公司的年报。
密密麻麻的数字在眼前晃动,她忽然想起周晓晓写许愿牌时认真的侧脸,紧绷的下颌线慢慢柔和下来。
星期天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书房,林雪梅把一叠医学院的招生简章推到林慧面前,指尖划过封面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剪影:“慧慧,跟妈妈说说,你对未来到底有什么打算?”
林慧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墨水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小小的黑点。
她抬起头时,恰好撞进母亲带着期盼的目光——那目光里藏着她太熟悉的东西,是母亲对自己未竟的期许,也是刻在林家两代人骨子里的职业惯性。
“我想学医。”林慧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安静的书房里。
林雪梅的眼睛瞬间亮了,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扬起的弧度藏都藏不住:“真的?你愿意……”她话说到一半又咽回去,指尖有些发颤地翻到某一页,“妈妈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外科虽然辛苦,但成就感是别的职业比不了的,你外公是外科医生,我也是,咱们家……”
林慧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钢笔的金属笔帽。
她知道母亲想说什么——这个家需要一个能拿起手术刀的人,需要延续这份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传承”。
至于她曾经提过的法律系,早在父亲出事那天起,就成了不能触碰的旧梦。
“我想考最好的医科大学。”林慧打断母亲的话,语气里带着刻意营造的坚定,“国内顶尖的那几所,争取进临床专业。”
林雪梅的笑容更深了,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带着常年握手术刀的薄茧:“有志向是好的。
不过说真的,要是想在外科领域走得更远,毕业后去国外进修几年更好。”
她翻出一本泛黄的相册,指着里面穿着手术服的年轻自己,“你看妈妈当年,在国外待了三年,见识了多少国内见不到的复杂病例,手上的技术都是在手术台上磨出来的。”
林慧看着照片里母亲眼里的光芒,忽然垂下眼睑:“我知道了,会考虑的。”
窗外的鸟鸣声断断续续传来,纱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林雪梅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外科医生的职业前景,林慧偶尔应一声,笔尖却在草稿纸背面悄悄画了个小小的蝴蝶——那是周晓晓最喜欢的图案,翅膀上还沾着点歪歪扭扭的光斑,像极了那天在山顶,周晓晓笑起来时眼里闪烁的光。
她知道这场关于未来的对话只是暂时的妥协,就像她答应去了解父亲的公司时,也答应了母亲会认真考虑医学院的申请。
但此刻看着母亲脸上久违的轻松,林慧忽然觉得,这样的“伪装”或许也没那么难——至少在找到真相之前,她得先让身边的人安心。
“对了妈妈,”林慧合上笔记本,忽然想起什么,“下周末我想约同学去图书馆复习,可能晚点回来。”
林雪梅正把简章整理成整齐的一摞,闻言随口问:“是上次那个经常帮你带笔记的小姑娘吗?叫……周晓晓?”
“嗯。”林慧的耳尖悄悄泛了点红,“她理科不太好,我帮她补补。”
“那孩子看着就讨喜,”林雪梅笑着点头,“去吧,学习要紧,别太累着。”
书房里的阳光渐渐移到地板上,林慧看着母亲重新拿起针线——她在绣一幅白大褂图案的十字绣,说是要挂在她未来的卧室里。
针脚细密,每一针都透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她轻轻带上房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周晓晓发来一张照片,是摊开的数学试卷,上面用红笔圈着一道错题,配文:“救命!这道题我又算错了!QAQ”
林慧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晚上给你讲,现在先乖乖做题。”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抬头看见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楼下的银杏树上,叶子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那天在山顶,周晓晓扑进她怀里时,发梢蹭过脖颈的痒。
原来有些牵绊,早就悄悄漫过了所谓的“未来规划”,在草稿纸的背面,在手机屏幕的微光里,在每一次想起时,都会让紧绷的神经,忽然软下来一块。
晚自习的铃声刚落,周晓晓就抱着练习册往高三教学楼跑。
夜风卷着银杏叶掠过走廊,她在(5)班后门看见林慧的身影时,对方正低头给同学讲题,钢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流畅的辅助线。
“等你好久了。”林慧抬头时眼里带着笑意,把摊开的笔记本往旁边推了推,“这道解析几何,你上次也错了类似的。”
周晓晓挨着她坐下,鼻尖立刻萦绕着淡淡的墨水香。林慧的笔记本上贴着彩色便利贴,红笔标着重点,蓝笔写着解题思路,唯独在页脚处画着小小的蝴蝶,和她课本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辅助线怎么想到要这么画啊?”周晓晓的指尖点在抛物线顶点,“我总觉得这里应该作垂线。”
林慧的指尖覆上来,带着微凉的温度:“你看,焦点在这儿,根据定义……”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吐息拂过周晓晓的耳廓,像羽毛轻轻扫过,“下次遇到这种题,先找焦点和准线的关系。”
窗外的月光漫进教室,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周晓晓忽然想起山顶那个带着山风气息的吻,脸颊瞬间发烫,慌忙低下头假装看题,却听见林慧低低的笑声。
“又走神?”钢笔杆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再这样,期末考要被徐薇超过了。”
“才不会!”周晓晓不服气地扬起下巴,却在看见林慧眼里的笑意时,突然没了底气,“那……你再讲一遍嘛。”
林慧重新拿起笔时,袖口往下滑了滑,露出手腕上细细的红痕——是上次搬秩序册时被纸箱边缘蹭到的。
周晓晓盯着那道痕迹看了会儿,突然从书包里掏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上去。
“干嘛?”林慧的动作顿了顿。
“免得发炎。”周晓晓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皮肤,像触电般缩回来,“你总是不小心。”
林慧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知道了,周小管家。”
讲题的间隙,周晓晓瞥见林慧桌角的医学院招生简章,封面上的白大褂格外显眼。
她想起周日在电话里,林慧说“以后可能要去国外待几年”,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你真的要去学医吗?”她的声音很轻,怕打扰到自习的同学。
林慧翻书的手顿了顿:“嗯,妈妈希望我学。”她侧过头,月光落在她睫毛上,“怎么了?”
“没什么。”周晓晓低下头,笔尖在草稿纸上划着圈,“就是觉得……外科医生好厉害。”
林慧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过来:“等你考上想去的大学,我们就去旅游。你不是说想去看风景吗?”
美景的意象突然撞进脑海,周晓晓的眼睛亮起来:“真的?”
“当然。”林慧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不过现在,先把这道题解出来。”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林慧已经把错题整理成了小册子。
周晓晓抱着那几页纸,感觉比任何礼物都珍贵。
两人并肩走在月光下的操场,影子被拉得很长,时不时有晚归的同学笑着喊“林主席好”。
“下周联考,紧张吗?”林慧忽然问。
“有点。”周晓晓踢着脚下的石子,“怕考不好,跟你差距太大。”
林慧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你努力的样子,比任何分数都重要。”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给,补充点能量。”
橘子味的甜在舌尖化开时,周晓晓忽然鼓起勇气:“林慧,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笨了?”
“怎么会。”林慧的指尖刮了下她的鼻子,“我们晓晓很聪明,只是还没找到方法而已。”
走到校门口时,陈叔的车已经等在路灯下。
林慧给她拉开车门,忽然弯腰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晚安,加油。”
待林慧坐进车后,陈叔就发动车子驶向星河公寓。
周晓晓捂着头坐进车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冒着橘子味的泡泡。
没过一会,车内安静了下来,许是一天都是高压学习下,让人心生疲惫,两人都闭上眼眯一会。
联考成绩公布那天,周晓晓在公告栏前找了三遍才看见自己的名字。
总分比上次进步了五十多分,尤其是数学,鲜红的分数旁边画着小小的星星——是林慧教她的那些解题技巧起了作用。
“可以啊周晓晓!”徐薇拍着她的肩膀,“这进步速度,赶上坐火箭了!”
周晓晓的目光越过人群,在年级前五十的名单里看见林慧的名字,依旧是稳居第一。
她正想挤过去找她,却看见林雪梅站在公告栏另一侧,正拿着成绩单和林慧说着什么。
“你看你这英语,完全可以再提五分。”
林雪梅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A大医学院的分数线每年都在涨,丝毫不能松懈。”
林慧的指尖捏着成绩单,指尖泛白:“知道了。”
“下周六的讲座别忘了,”林雪梅整理着她的衣领,“那位教授很看重实践能力,你准备的案例报告再完善一下。”
周晓晓看着林慧点头时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她草稿纸背面画的蝴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发什么呆呢?”徐薇拽着她的胳膊,“林主席在看你呢。”
林慧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时瞬间柔和下来。
周晓晓举起手里的成绩单,朝她用力挥了挥,看见对方嘴角扬起的弧度,突然觉得那些差距和担忧,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讲座那天,周晓晓在图书馆刷题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林慧发来一张照片,是阶梯教室里坐满人的场景,配文:“教授讲的案例很有意思,等你考完试讲给你听。”
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敲:“好啊,我等着。”然后翻开数学错题本,在扉页写下:“要快点追上你呀。”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你”字上,像撒了层金粉。
周晓晓忽然想起林慧说过的话——有些牵绊,会在每一次想起时,让紧绷的神经突然软下来一块。
而对她来说,林慧就是那束让所有难题都变得温柔的光,在试卷的褶皱里,在星光漫过的走廊上,在每一个为了靠近彼此而努力的瞬间里,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