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些日子在碎玉轩挖出了麝香,后来又在井中惊见福子尸身,已过去三月有余。
那日情形,如今想来,仍觉一股阴寒之气从心底升起。
并非惧怕那具肿胀变形的尸体,毕竟她什么没见过?
尸山血海、魂飞魄散于她也不过是寻常景象。
只是皇后送去的宫女,华妃说弄死就弄死了,甚至还随意丢弃在宫人可能经过的井里,这份视人命如草芥的嚣张,以及背后牵扯的势力倾轧,这才是真正令人胆寒的。
甄嬛显然是怕极了。
她本就心思细腻敏感,那日回去后便恹恹的,没过几日,就传出了碎玉轩莞常在感染时疾,需要静养的消息。
装病,隔绝圣宠,也隔绝了是非,至少在查明自身处境、积蓄力量之前,是明智的。
安陵容心中清楚,也乐见其成。
甄嬛暂时远离那些污糟事,正好方便她在暗处行事。
而沈眉庄……安陵容又抿了一口茶。
沈眉庄家世好,相貌端庄,性情稳重,是太后和皇后都会喜欢的那种大家闺秀。
她率先承宠,学习协理六宫事宜,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华妃那性子,骄横跋扈,眼里揉不得沙子,岂能容得下旁人分权?
这几日请安,华妃言语间的夹枪带棒,可是越来越明显了。
至于她自己……安陵容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这三月里,她这延禧宫可谓是门庭冷落,除了常常来寻衅、说些酸言酸语的夏冬春,几乎无人踏足。
皇帝那边,自首次“侍寝”之后,又翻过她两次牌子,她皆是用瞳术影响了皇帝的感知和事后的记忆,维持着一个“柔顺安静、但印象不深”的答应形象。
对她来讲,这无人问津、偶得一丝“雨露”的状态,反倒是件好事,便于她隐匿行事。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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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便在这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中滑向年关。
宫里渐渐有了年节的气氛,各宫开始悬挂灯笼,张贴福字,内务府也忙碌起来,准备着除夕家宴的一应物事。
只是这热闹,似乎与碎玉轩并无多大关系。
碎玉轩依旧宫门紧闭,甄嬛“病”着,连除夕家宴也告了假。
除夕这日,雪从午后便开始零零星星地飘落,到了傍晚,已是扯棉絮一般,将紫禁城的朱墙碧瓦覆盖上了一层白。
天色暗得早,各宫廊下早已点亮了大红的灯笼,在雪光映衬下,透出几分朦胧的暖意。
安陵容穿着吉服,颜色是绛紫色,衬得她脸色愈发没有血色。
烟雨仔细替她系好领口的盘扣,又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为她披上一件灰粉色的斗篷。
“小主,雪天路滑,咱们早些走吧。”
栖霞在一旁轻声提醒,手里也提好了羊角灯。
安陵容点了点头,扶着栖霞的手,走出了延禧宫。
雪踩在脚下,发出“嘎吱”的轻响,寒气扑面,她却只觉得那身厚重的吉服和头上沉甸甸的钗环更让人憋闷。
设宴的宫殿是另一番天地。
暖意融融,灯火通明,熏笼里燃着上好的银炭,驱散了所有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