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就在她准备放下琴逃跑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上舞台。周予阳径直走向角落的三角钢琴，坐下，对她眨了眨眼。

没有乐谱，没有排练，他即兴弹出一段前奏——不是原版《星辰》的开头，而是一段全新的、温暖的旋律，像是黑暗中的一只手。

简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当周予阳弹到第三个小节时，她的琴弓终于落在弦上。起初有些生涩，但很快，她的演奏变得流畅而有力。这不是排练过的版本，也不是妈妈的原作，而是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全新的创造。

周予阳的钢琴跟随着她的小提琴，时而引领，时而附和，仿佛他们早已这样合奏过千百次。简安完全忘记了观众，忘记了恐惧，她只是沉浸在音乐中，让那些压抑多年的情感通过琴弦倾泻而出。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礼堂里寂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简安睁开眼，看到前排几个女生在擦眼泪，就连陈莹也呆呆地张着嘴。

林教授第一个站起来鼓掌，紧接着是校长和所有评委。简安转向周予阳，他正对她微笑，眼睛里满是骄傲。

在冲下台之前，简安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她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周予阳。他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快而有力。

"谢谢。"她在他耳边轻声说，然后迅速松开手，跑下舞台。

后台走廊里，简安靠在墙上，双腿发软。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情绪——恐惧、喜悦、释然混合在一起，让她想哭又想笑。

"安安。"

一个沙哑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父亲站在走廊尽头，穿着病号服，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睛比平时清明许多。

"爸？你怎么..."

"护士告诉我你今天表演。"父亲慢慢走近，"我...我想来看看。"

简安不知道说什么好。父亲已经很久没来学校了，自从妈妈去世后，他甚至很少清醒地和她说话。

"你拉得...像你妈妈一样好。"父亲的声音哽咽了，"她一定会...很骄傲。"

简安看到父亲眼中闪烁的泪光，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看到他哭。那个总是醉醺醺的、暴躁或冷漠的父亲，此刻看起来如此脆弱而真实。

"对不起，安安。"父亲用手掌抹了把脸，"我...我打算戒酒。已经联系了社区中心...那个康复项目。"

简安点点头，喉咙发紧。父亲犹豫了一下，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妈妈以前常做的那样。

"你朋友在找你，"父亲指了指身后，"我先回医院了。晚上...如果你想来，我有些东西给你看。关于你妈妈的。"

简安再次点头，看着父亲蹒跚离去的背影，胸口有种奇怪的温暖感。

"简安！"周予阳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他跑过来，脸上还带着表演后的兴奋，"你在这！评委们爱死你的表演了！林教授说——"他突然停下，注意到简安的表情，"怎么了？你爸来了？"

"嗯。"简安轻声说，"他...看了表演。"

周予阳微笑起来："那太好了！对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林教授给你的。他说音乐学院的预科班正在招生，他愿意推荐你。"

简安接过卡片，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和"明天下午三点面试"几个字。

"我...我不知道..."

"别想了，"周予阳坚定地说，"你必须去。为了你妈妈，也为了你自己。"

简安看着卡片，又想起父亲刚才说的话。"晚上...你能陪我去趟医院吗？"她小声问，"我爸说...有些关于我妈的东西要给我。"

周予阳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回家的公交车上，简安靠在窗边，看着城市灯光在夜色中流动。周予阳坐在她旁边，安静地陪着她。

"今天在台上..."简安突然开口，"你怎么知道该弹什么？"

周予阳笑了笑："我听过你练习《星辰》至少二十遍。而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小时候学过几年钢琴，老师说我即兴伴奏还行。"

"不只是'还行'。"简安认真地说，"你救了我。"

周予阳摇摇头："不，音乐一直在你心里，我只是...帮你找到它。"

简安看着窗外飞逝的灯光，第一次感到，或许妈妈离开后，世界还留有一些美好的东西。比如音乐，比如父亲难得的清醒时刻，比如身边这个总是对她微笑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