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平津

冬天天儿黑得快，轿子刚到宫门口停下，天色便暗了不少。等着轿子停下，秋瑟和阿瞒便急急地迎上来将顾夫人和平津。

因着夫人和小姐们要先行去凤栖宫拜见苏皇后，文臣武将便与家眷们在宫门口分开了。

“妗妗，看顾好阿娘，别再闯祸！”顾阿兄翻身下马，不放心地嘱托了几句。

“知道啦！”

“阿娘，小心些，雪地里滑。”平津馋着顾夫人下了轿子，便在人堆里寻白曦兮的身影。

宫门口女眷们聚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表面上是夸她人的裙子，心里面不知道酸到了什么地方，只怕是低声咒骂着“狐媚子”。平津刚一靠近就闻到了脂粉甜腻的香味，幸好雪天疏朗些，不然平津可得低声作呕了。

顾将军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因这众女眷看着顾夫人和平津走过来，纷纷止住了话，福了福身子。

“姐姐如今是愈发光彩照人了，让我等好生羡慕。”苏夫人最先迎了上来，虽然嘴角挂着笑，眼神里却满是寒意和讥讽。

“平津如今出落的也是越发喜人了，这日后不知是做了谁家媳妇，真真令人生羡。”苏夫人说“羡”字的时候咬字格外重，那股子恨意像是毒蛇，吐着信子逼近平津。

“苏夫人谬赞了，苏……”

“妹妹说笑了，当年妹妹一曲动京城，谁人不知呢？陛下皇后娘娘琴瑟和鸣更是让妾等艳羡。”顾夫人及时堵住了平津的嘴，莞尔一笑。

“各位夫人、小姐，时候不早了，请随咱家入宫吧。”不知何时，苏皇后身边的福公公过来了。

“是。”众人随即分列两侧，缓缓入了宫门。

平津刚刚一口气堵在心里，如今望着青色的地砖和朱红的高墙只觉得更加堵得慌。“这真是一方牢笼，连嬉笑的鸟儿都没有一只。”平津如是想着，不知为何想到了那位苏皇后。

听说，当年，她是不愿入宫的。

正想着，凤栖宫的宫门映入了平津的眼睛。

“各位夫人、小姐先候着，容咱家进去通禀一声。”

平津打量着眼前的高门，一样的青砖、朱墙、琉璃瓦。几处瓦缝里夹杂着枯黄的秋草，雪棱子挂在瓦片下，积雪被清扫在路边，透过门，平津觉着院落深深、不知几许，除了冷和寒，她再也感知不到其他东西了。

她总觉得这不像是一位与皇帝琴瑟和鸣、恩恩爱爱的皇后应有的住处。

斜睨了一眼苏夫人，她的脸上没有了盛气凌人的劲，紧紧盯着门槛的眼里早已蓄满了泪水。

她共有两女，一位成了最尊贵的皇后，一位成了最低贱的试药奴。

这般模样，该是何般心境呢？

若是阿娘，怕是会伤心坏了吧。

福公公很快领了苏皇后的旨意领着众人来到凤栖宫的正殿。

阿娘交待过，入了宫，眼睛就要长在地上，无论是何家贵女，都不能坏了规矩。

因而她只能看清眼下的华贵地毯，繁复的针线勾出凤凰的图案，显得整座大殿贵气逼人。

众女眷齐声高道：“妾等恭祝皇后娘娘新年，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苏皇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毫无新年的欣喜。

“赐座。”

等落了座，苏婉对着身畔的嬷嬷示意，一个个侍女便手端珠饰齐齐站在众女眷身前。

“新岁至，本宫也不知各位夫人、小姐喜欢些什么，便准备了些最不会出错的珠饰。”苏婉面上带着笑，可是总有些悲戚。

平津正安安稳稳地此时打量着大殿，听着苏婉的话，忙起身跟着众人谢恩。

待她稍稍落座，一道来自苏婉的眼神便直直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是一种看不透说不清的眼神，就像是主人看一只小猫、小鸟儿，可怜？羡慕？还是什么？

苏婉就那样看着她那件红色的红衫，眸色更重了几分。

苏婉不过也是与众人说笑几句，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宫中处处挂上了大红灯笼，平津总觉得再热闹的景都有一种寒凉在其中，这让她感到很不自在。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那匹黑色的马，不知道它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和阿灵一样过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