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水汽在休息区里袅袅升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却似乎让某种无形的关系更加清晰。

派厄斯端着那杯King亲手冲泡的、清澈见底的热茶，并没有喝，只是慢悠悠地晃动着茶盏，赤红的瞳孔透过水汽，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神色平静的审判天使。那句“不然呢？”像一个轻飘飘的羽毛，落在那片寂静里，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派厄斯忽然咧开嘴，尖尖的虎牙在氤氲水汽后若隐若现。

派厄斯不然？

他拖长了语调，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意味

派厄斯比如……你其实很享受和我一起碾碎那些杂碎的感觉？又或者，你只是单纯看那个小鬼不顺眼，想借我的手……

King派厄斯。

King打断了他，冰蓝色的眼眸在水汽后显得有些朦胧，语气却依旧平稳冷冽，听不出丝毫被冒犯或动摇的迹象

King你的假设毫无意义。我的行动准则，从未改变。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轻轻吹开表面的浮叶，动作优雅且规范，与派厄斯那副散漫随意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

派厄斯啧，真没劲。

派厄斯撇撇嘴，似乎觉得无聊，终于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茶杯上。他仰头，将那杯在他看来寡淡无味的液体一饮而尽，随即嫌弃地皱了皱眉

派厄斯好淡

King茶的本味在于回甘，并非浓烈刺激

King平静地阐述，也饮了一口

派厄斯是吗？

派厄斯放下空杯，身体再次前倾，手肘撑在桌子上，逼近King，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一个危险又暧昧的程度。他身上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带着血腥与暴戾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茶香，形成一种奇异的冲突感。

派厄斯那我倒是想知道，

派厄斯小King……你的‘回甘’又是什么？

他的目光极具侵略性，仿佛要剥开那层层理智与冷静的外壳，窥探其下最真实的内核。

派厄斯整天守着这些死板的规矩，处理着无穷无尽的文件，对付着那些杀不完的臭虫……你就从来没觉得厌烦？

派厄斯没想过撕碎这一切，做点真正……‘刺激’的事情？

King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杯中的水面漾开一丝微不可见的涟漪。但他抬起的眼眸依旧平静，甚至比刚才更加冰冷。

King秩序，即是我存在的意义。

他直视着派厄斯那双充满挑衅和探究的红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King你所追求的‘刺激’，往往意味着混乱与毁灭。而那，正是我需要清除的对象。

他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King茶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直接了当的逐客令。

派厄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翻涌起一丝被直白拒绝的愠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被点燃的，更加浓厚的兴味。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又凑近了几分，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间带出的微弱气流。

派厄斯赶我走？

他嗤笑

派厄斯小King，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可是‘搭档’关系？

他故意强调了搭档二字，带着明显的戏谑。

King情报共享，必要时协同行动。

King这即是搭档的全部内容

King不为所动，甚至微微向后，拉开了那过分接近的距离，重新恢复了那种令人难以靠近的威严感

King并不包括满足你无谓的好奇心。

派厄斯无谓？

派厄斯挑眉，终于向后退开，重新懒散地靠回椅背，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像锁定猎物般盯着King

派厄斯好吧，既然审判天使大人公私分明……

他站起身，派厄斯之矛在指尖旋转

派厄斯那我就等着你的‘公事’召唤了。

他意味深长地留下这句话，转身，再次从那扇窗户一跃而出，很快，赛伯拉斯低沉的吟叫和翅膀扇动的声音便逐渐远去。

休息区里，只剩下King一人，以及两杯残余着温热的茶盏。

他沉默地坐了片刻，目光落在派厄斯那只空杯上，杯沿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对方的、灼热的气息。然后，他伸出手指，极其缓慢地抹过杯沿。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痕迹。

最终，他站起身，所有的情绪都被完美地收敛回那片冰冷的海面之下，他走出休息区，重新坐回那张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后，拿起了一份待批阅的报告。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

然而，风暴的种子已然播下。

在远离天使们所在地的阴暗角落，荒芜星域，阴影深处。

应秋坐在一个由复杂符文勾勒出的法阵中央，脸色苍白如纸，比之前更加虚弱，但他漆黑的眼眸却亮得骇人，里面跳动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冰冷的火焰。

安洛尔接下来怎么办？

安洛尔姿态随意地坐在一边，皱眉看着应秋

应秋等待……

他面前的虚空中，正浮现出一幅微缩的星图影像，正是刚刚被King和派厄斯“净化”过的北部星域。从宏观层面看，那片星域纯净而平和。但在应秋眼中，那些看不见的法则丝线上，正有无数数据细微无比的暗紫色斑点，如同扩散的霉斑，沿着光芒照耀过、力量冲击过的轨迹，无声地蔓延、渗透。

应秋收回手，法阵的光芒黯淡下去，他的气息更加萎靡，显然维持这种观测对他消耗极大

应秋寻找下一个……更合适的‘苗圃’……

他的目光投向虚无，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落在了某个特定的坐标上。

……

牧天使站在巨大的、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的监测法阵前，眼眸中数据流飞速闪动。他刚刚完成了对北部星域的深度扫描第三十七次复核。

宏观层面，能量指数稳定，污染清除率100%

但一种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不协调感，始终如同针尖般刺在他的感知深处。那不是能量残留，也不是空间波动，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极其微弱的“滞涩感”

仿佛最精密的仪器齿轮间，落入了几粒看不见的尘埃。

他尝试了所有已知的监测方法，甚至动用了几个繁复的溯源法阵，依旧一无所获。那种感觉太微弱，太奇特，超出了所有现有数据的记载。

是错觉吗？

牧天使沉默地注视着法阵中央那片显示为“纯净”的星域，久久未动。

他抬起手，指尖碧光流转，最终在那片星域的标记旁，加上了一个极小的、代表“持续观察，异常待查”的印记。

希望……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