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马车行路不便，姜夜霖找了一块较为空旷的平地，交代好马夫，要给马匹准备草料，拴好缰绳，随后安排萧然在车中入睡休息。自己则同萧禾找来干柴，生了火，一切置办妥帖后，让众人安心休整，由他守夜。

阿楠本坚持要值守，被姜夜霖拒绝了。失去苏邪钦后，他仿佛彻底丢失了睡眠，无论白昼，他再不能安然入睡。

在他看来，醒着要比睡着好，只要闭上眼睛，他就会回忆起各种关于苏邪钦的画面，无一例外，所有美好的过往都让他痛得喘不过气来，从前越是美好，如今越是折磨。

后半夜，萧梦涵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她睁开双眼，看到篝火边的姜夜霖，他的侧脸在火光柔和的映照下更加俊美迷人，如此美丽的人，那双眸子里却盛满了凄苦和悲痛，这温暖的火光不仅化不开他的哀愁，反而更加衬出他的孤寂。

萧梦涵痴痴的看着姜夜霖，良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轻轻爬起身子。

姜夜霖抬眸看向她，她没有躲避对方疑惑的视线，反而充满热情地回望。

她鼓起勇气来到姜夜霖身旁，“姜公子，我可以和你坐一会儿吗？”

姜夜霖点头，顺便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

萧梦涵抱着膝盖坐下，望着火舌吞食枯木，听着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内心渐渐变得安稳。

“姜公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吗？”萧梦涵望着火苗，痴痴地问道。

“嗯。”

姜夜霖的回答非常轻。

“我当时被那些小怪物吓得拼命逃，我真的好希望有人能来救我，没想到，真的有人来了！”萧梦涵甜甜地笑起来，“那个时候你都不知道，我见到你有多高兴！你拉着我，带我逃走，我觉得非常奇妙……”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轻轻颤抖，“从没有体会过的心情，那时候，头一次体会到了……”

“……”

“姜公子！！”萧梦涵捂着胸口，眼睛亮亮地看向姜夜霖，“我对你……”

“萧姑娘。”姜夜霖打断了她，“我有话想告诉你。”

“呃……好，你说。”萧梦涵有些许失望，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突兀打断，这让她措手不及。

“萧姑娘，我知道你天性胆小，方才一定鼓足了勇气，这让我当真钦佩，也真诚感谢姑娘的厚爱。”姜夜霖认真看着对方，“可我早已心有所属，今生今世，都只会爱他一人。”

火焰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拉宽，在黑暗里显得更加孤单和脆弱，这拒绝难免让她觉得伤感，想哭泣。她转过头去，“原来如此……”话落又重新看了回来，眼睛里仍然亮晶晶的，这一回却是因为强行遏制住的泪水，“那位姑娘可真幸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出来，“姜公子，我祝福你们，真的。”

姜夜霖垂下头，萧梦涵胡乱擦了擦眼睛，“姜公子，抱歉，我对你的喜欢，确实是一种困扰吧……刚才是我太唐突了……”

“不是的。”姜夜霖抬眸，“喜欢一个人，哪里会由得自己所想？”他神情极为认真，“萧姑娘，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不会拿它炫耀，不会觉得它累赘，更不会想去作践糟蹋，所以……”他靠近萧梦涵，“我心中之人，并非女子，我告诉你我的秘密，希望你清楚，你对我的坦白并不会成为我的困扰，我想若是你的话，一定能够明白，我所爱之人，并非受性别所限，我只看得到他。”

他的声音很冷静、镇定，每一句话都透露出他对那人深刻的爱恋与珍惜。

萧梦涵愣愣的盯着他，心脏猛烈跳动着，几乎快要冲破她的喉咙，“难道……难道那个人是……”她努力维持冷静，嘴唇微微颤抖，“苏公子…么…”

“是。”

萧梦涵诧异，却不是因为对方爱上男子，而是对方愿意告诉自己这个秘密！

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姜夜霖会变得比从前弑杀又冷血，为什么他只看得见仇恨再看不见其他，为什么他一心一意只想找墨长恭问罪……

“姜公子，我明白了。”萧梦涵的心情动荡得厉害，“我能明白，真的。”她咬了咬嘴唇，“姜公子，关于苏公子的事，我很抱歉……他是为了救我爷爷……”

“睡吧。”姜夜霖轻轻叹了一口气，“明日一早还得赶路，睡吧。”

“……好，”萧梦涵起身，又坐了回来，“姜公子，我们以后，也是朋友，对吗？”

“嗯。”

依然是那么轻盈的一句回答。

萧梦涵不再言语，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闭上眼睛，佯装睡去。

她背过身时，眼泪还是无声地落了下来，滚烫的泪水砸落进土壤，埋下心碎的种子，她还未开口就已经结束的情感啊，真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