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骑楼天井织成青色帘幕时，程野的卫衣正兜着本嘉靖年间的《救荒本草》。姜雨棠的发梢还在滴水，明代药典的残页贴在她锁骨下方，像块将融未融的蝴蝶胎记。
"这是第七次重裱。"她指尖拂过卷首缺失的蕨类插图，蓝牙音箱里的肖邦夜曲混着雨声变得潮湿，"每次暴雨都会带走些记忆，就像..."话语突然被楼下的猫叫截断，那只断耳虎斑正蹲在《天工开物》的防潮箱上舔爪。
程野的视线被工作台吸引——孔雀石绿与朱砂红的颜料管旁，躺着枚熟悉的钛钢戒指。当他认出内圈模糊的"SU"刻字时，姜雨棠突然举起紫外线灯："看，这才是它真正的样子。"
紫光照亮戒指内侧的化学涂层，荧光绿的分子式在黑暗中蜿蜒生长。程野想起流浪汉项链上的扎染图案，那些曾在阴影中发亮的诡异花纹，此刻正在他戴了三年的信物上妖异绽放。
"C12H17NO2S，情感阻断剂的原料。"姜雨棠的睫毛在紫光下投出栅栏状阴影，"去年宠物市集有37只猫死于这种化合物，它们的毛..."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
程野冲进雨幕时，周婆婆的翡翠镯子正在积水里泛着幽光。虎斑猫炸着毛对空气嘶吼，老太太的香云纱旗袍沾满泥浆，怀里却紧紧护着个钧窑梅瓶。程野扶她起身时，瞥见瓶底沉着几根泛蓝的猫毛。
"造孽啊..."老人颤抖的手指指向巷口，陆鸣的彩虹脏辫在雨中格外醒目。他正抱着只不断抽搐的蓝毛贵宾犬狂奔，身后留下一串荧光的爪印。程野的手机突然震动，苏悦的越洋邮件在此刻弹出：
《致我的情感原型设计师》
附件里是他熬夜制作的求婚APP交互图，用户测试栏赫然写着："情绪颗粒度不足，建议增加多巴胺可视化模块"。
雨势渐小时，程野在防火梯角落发现了染血的广彩瓷片。那只缺失的蜻蜓翅膀下，藏着枚微型芯片。当他用设计师的镊子夹起时，隔壁突然传来古籍撕裂的脆响——姜雨棠正在把《本草纲目》残卷泡进靛蓝染缸。
"记忆修复需要媒介。"她将染成深蓝的宣纸覆在伤口般的裂痕上，"就像你总在图标里藏猫爪印。"程野这才发现自己的新提案里，每个交互按钮都下意识加了绒毛质感。
深夜的建模软件自动生成着诡异图案，程野惊醒时发现屏幕爬满荧光纹路。那枚钛钢戒指在窗台嗡嗡震动，虎斑猫的瞳孔缩成两道竖线。当他冲向隔壁时，正好撞见姜雨棠用银针挑破染缸表面的靛蓝薄膜。
菌丝状的物质在培养皿里蠕动，逐渐组成苏悦的侧脸轮廓。程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认出这是自己去年设计的"情感菌落"概念图——用微生物分解记忆的荒谬提案，此刻正在百年骑楼的老染缸里野蛮生长。
"你的戒指是培养皿。"姜雨棠将紫外灯对准菌落，苏悦的脸突然扭曲成猫科动物的轮廓，"有人在用失恋者的执念喂养这些生物。"窗外的无人机群突然掠过，程野看见陆鸣站在对面屋顶，彩虹脏辫间闪烁着微型摄像头的光点。
晨雾漫过蚝壳窗时，程野带着染血的瓷片走进周婆婆的古董店。博古架上的自鸣钟停在三点二十五分——正是苏悦发送分手信息的时间。当他举起瓷片想要询问，老人突然哼起疍家咸水歌：
"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瞓落床..."
虎斑猫应和般叫了一声，翡翠镯子磕在青瓷碗沿。程野发现所有瓷器裂纹都指向同一方向，那里藏着本1953年版的《岭南中药志》，书页间夹着张发黄的实验室合影。
程野的瞳孔在看清照片那刻剧烈收缩——年轻时的周婆婆穿着白大褂，怀里抱着只断耳猫。背景里的化学分子式，与戒指内壁的荧光图案完美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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