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我的同学们并不是这样想，他们倒是觉得我挺厉害的，能够拜陶阳为师。
容妆课其实就是教我们如何画脸谱，从理论入实践，这大概是对我而言最具有挑战性的一件事情了，因为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手残，画画是我的弱项。
“画的时候，手要稳，笔触不可太重，但也不能过轻，力道要控制在恰好的地方，不至于长时间演出后脱妆，也不至于演出结束后卸妆卸不干净。”
“‘生’、‘旦’面部化妆简单，略施脂粉，叫‘俊扮’、‘素面’、‘洁面’。而‘净行’与‘丑行’面部绘画比较复杂，特别是‘净’，都是重施油彩的，图案复杂，因此称‘花脸’。戏曲中的脸谱，主要指‘净’的面部绘画。而‘丑’，因其扮演戏剧角色，故在鼻梁上抹一小块白粉，俗称‘小花脸’。”
“京剧脸谱的色画方法，基本上分为三类：揉脸、抹脸、勾脸。”
“脸谱看来五颜六色，五花八门，其实自有一套章法，也就是说各有各的谱。如果从线条和布局来看，大致可分为整脸、三块瓦脸、十字门脸、碎花脸、歪脸、白粉脸、太监脸以及小花脸的豆腐块。这每一种脸谱虽画法各异，但都是从人的五官部位、性格特征出发，以夸张、美化、变形、象征等手法来寓褒贬，分善恶，从而使人一目了然。”
师父说，画脸谱对于每一位京剧演员来说，都是神圣的。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份敬畏之心，所以一向手残的我，竟然也能画得很好，只是这并不意味着我能把别的画好。草稿纸上看不出是狐狸的狐狸无情地向我揭露了这一事实。
很快又到了周末，我直接被陶阳接回了家里，周末也还是跟着他跑剧场。
“这个礼拜怎么样？”
“也还好，师父，”我点点头，打定主意报喜不报忧，“课程不是很难，没有想象中吃力。”
“想过上台吗？”
“想过，不想上台的演员不是好演员，只是我觉得现在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上台可以先缓缓。”我再次点头。
“遇到事情了一定要记得跟师父说，明白吗？不要总是什么都藏在心里，你看我们，虽然在你师爷面前毕恭毕敬的，但是该耍宝的时候也会耍宝，特别是你孟鹤堂孟师叔，一没事儿就跑去你师爷书房嚯嚯，你师爷多少把扇子都被他嚯嚯的不能用了。”陶阳停顿了片刻，“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放下一些东西，我是你师父，但更是你的家人。还有，我是让你学你孟师叔耍宝的那个劲儿，可不是让你学他那一手嚯嚯东西的功夫。”
“师父您说的，我记着就是了。”
“怎么感觉这个句式这么耳熟？”
“因为上一个这么说的还是林黛玉来着。”
“去去去，这都跟谁学的。”
其实在后台是一个很好的学习的地方，在上台前，演员们都会把自己的词略略过一过，我在其中也只负责一个跑腿的工作，临开场前陶阳接到了一个电话，而后就黑了脸色，转头就冷冰冰地让我到祖师爷跟前跪着去。
我不明所以，在祖师爷跟前跪下的时候还在想我这个礼拜到底犯了什么错。
“刚刚你去接水的时候陶老板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你们老师打过来的。”今天的场子其实没有贾老师的戏份，他过来也只是为了凑热闹。
“反正接完电话他脸色就不是很好，你这礼拜犯事儿啦？”
“嘿呀，你说句话，放心，我绝对不告诉陶老板。”
“我也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我说，“我自己也很匪夷所思。”
“总不能是人家老师告黑状吧？”
“您信不信，一会儿我师父也会说这句话。”
“那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贾老师说，“我还没见过陶老板生气呢。”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觉得自己的膝盖都有些木了，这一场演出才堪堪进入尾声。
到的比较早的观众知道我今天也来了，便在返场的时候要我也出来见一见，陶阳甚少拂观众的面子，因此便着人从后台把我叫了来。
跪的时间有点长，起来的时候眼前一片发黑，我缓了缓几秒钟，从侧目条上了场。
上台前我装作不小心拌了一下，顺势给陶阳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这不年不节的做甚么行如此大礼。”
“徒弟拜师父，天经地义。”摔了这么一下，走路一瘸一拐也就很正常了。
“没摔着哪儿吧？”
“没有，师父，你徒弟我可是钢筋铁骨。”
“我看你是铁齿铜牙。”
“不不不，我是伶牙俐齿。”
这样插科打诨了一番之后，缓解了这一场“意外”的尴尬，也掩饰了我在后台跪了太久导致行动不便的事实。
“苒苒是不是会昆曲啊？”
“会一点点。”我小小地比划了一下，“真的只有一点点。”
“来一段来一段。”
“梦回莺啭~~~”于我而言，最拿手的还是这一段。
回了后台，我依旧回到祖师爷的画像前跪下，大家也都知道陶阳心情不是很好，于是纷纷脱下戏服卸了妆走人，不出一刻钟，偌大的后台，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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