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婠心中微微一动。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他此刻这副模样，确实勾起了她几分好奇心，想看看他究竟耍什么花招。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在他强健的体魄和那身破旧衣服上转了转，终于做出了决定。
“罢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一般，“府里外院正缺人手，你若真肯下力气干活，便留下吧。去找胡管家，就说是我说的。”
李九黎闻言，猛地抬起头，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像是夜空中陡然炸开的烟火。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真……真的？多谢小姐！多谢小姐！俺一定好好干！绝不给小姐丢脸！”
是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烈反应弄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身，避开他那灼人的视线，只淡淡道：“记住你的话便是。去吧。”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便从后门走进了府内，将那巷角与那古怪的男子抛在身后。
只是，在她看不见的背后，方才还激动万分、感恩戴德的李黎，在她身影消失的瞬间，缓缓直起了腰。脸上那夸张的感激和悲伤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计谋得逞的、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他低头，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那只早已死透的蟑螂，低声自语，语气里满是得意：“强啊，强哥，你死得其所，死得伟大！今晚给你多烧点纸钱……”
日子如流水般淌过，转眼间，那名叫李黎的古怪男子，已在孟府外院待了半月有余。
起初，是婠并未过多留意他。府中事务繁杂，她身为内院管事，要打理的事情很多，一个外院新来的杂役，实在不值得她分神。
只是偶尔听负责外院洒扫的小丫鬟们嚼舌根，提起这个李黎，言语间倒是带着几分惊奇与隐约的好感。
“那个新来的李大哥，力气可真大！库房那些沉甸甸的樟木箱子，他一人能扛两个！”
“可不是嘛，胡管家让他去清理后巷那堆废弃的花盆瓦砾，别人要干半天的活儿，他一个时辰就弄得利利索索！”
“人还老实，不多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偷奸耍滑。”
“就是……就是有时候看着有点愣愣的，对着墙角都能发半天呆。”
是婠听着，不置可否。肯下力气，安分守己，那便好。至于发呆……想到他那日对着蟑螂哭丧的模样，似乎也不足为奇了。心底那点因他初时怪异举止和灼热目光而产生的警惕，随着他这半月来的勤恳表现，渐渐淡化了些许。甚至，因着自己当初那点怜悯之心给了他机会，见他果真如承诺般“下死力气干”，隐隐还生出了一丝“自己没看错人”的微妙成就感。
这日午后，春光正好。
是婠需去外院库房取一批新到的锦缎，供夫人挑选做夏衣。穿过连接内外院的月亮门，行至外院仆役们居住的那排矮房附近。
此处不比内院精致，地面是朴素的青石板，墙角生着些顽强的野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皂角和阳光曝晒衣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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