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如潮水般退去，言笑望着皎月楼的方向，眼中只剩下化不开的苦涩与怀念。那树梢上飘扬的风筝，似乎也带上了旧日的色彩，无声地诉说着物是人非的怅惘。
孟阳秋蹦跳着走了几步，发觉言笑没有跟上来，不由得停下脚步，疑惑地转过头。只见言笑仍站在原地，目光放空，仿佛神魂已飘向了远方那座掩映在花木深处的皎月楼。
“喂！言笑！”孟阳秋扬声喊道，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与不耐，“你干嘛呢？发呆啊？不是说了要去给公主姐姐请脉吗？去晚了小心她又给你吃闭门羹！”
“公主姐姐……”言笑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终于将目光聚焦在孟阳秋那张犹带稚气的脸上。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深究的意味：“你叫镜瑶公主，姐姐，那天玑公主……你该叫什么？”
“啊？”孟阳秋被他这突如其来、近乎刁钻的问题问得一懵，下意识地挠了挠头，眉头紧紧皱起，当真开始认真思考这个称呼问题，“天玑…公主……姐姐？不对，好像有点乱……诶？言笑你等等我！”
就在他掰着手指头纠结称谓的功夫，言笑已经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身后那个呆头呆脑、陷入逻辑困境的少年，兀自抬步，朝着皎月楼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脚下的青石板路绵延向前，两侧的奇花异草散发着馥郁的香气。越是靠近那座熟悉的楼阁，他的心跳便越是平稳，方才因回忆而泛起的波澜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固执的情绪所取代。
物是人非又如何？
如今的沐镜瑶，或许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会为他仗义执言、眼眸明亮的少女。
她变得骄纵，任性，厌世，用尖锐的言语和冷漠的态度，将他一次次推开。
离心离德又如何？
他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东西——他的无能为力，她的刻意疏远，沐齐柏的深沉心思……信任早已布满裂痕，温情也消耗殆尽。
可是——
言笑抬起头，目光穿透稀疏的枝叶，牢牢锁定了那座在阳光下流淌着静谧光辉的皎月楼。他的眼神深处，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在燃烧。
我们会永远是离对方最近的人！
这个信念，早已不是源于年少时的情愫或是单纯的守护职责。
它更像是一种刻入骨血的本能，一种在无数次失望与心痛中淬炼出的、更加坚韧也更加悲哀的羁绊。
无论她如何驱赶，无论外人如何介入，无论世事如何变迁。
他是她的医官，是唯一被沐齐柏允许、也有能力常年为她调理那具脆弱身体的人。
他是她过往岁月最深刻的见证者，拥有着她最多不为人知的真实面貌。
物理的距离可以被拉开，心灵的隔阂可以产生，但只要她在这皎月楼一日，只要她还需要那一剂汤药，只要她的生命还与这世间有牵连……
他们就会被这条无形的线紧紧捆绑。
他或许无法再走进她的心里，但他一定会守在她的生命线之外，成为那个最近、也最无法被取代的存在。
想到这里，言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温润如玉、无懈可击的平静面具。他抬手，轻轻叩响了皎月楼那扇熟悉又陌生的门扉。
无论门后等待他的是冷眼还是嘲讽，他都会走进去。
因为，这是他选择的，也是命运为他们写好的，最近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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