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赶忙将崔祈按下去，又示意凌益不必再说，随后直接切入正题。
“亲事，这就定下了！文昌侯是朕之肱骨，朝之栋梁，智略谋断，天下无出其右者，可谓国士无双。崔娘子你也看见了，美貌聪慧，知书识礼，正堪为子晟佳配。”
然后又看向皇后，笑呵呵地道：“婚事你不用操心，多年前皇后就为子晟预备起来了！”
皇后忍笑不能，最终还是保持着端庄的姿态，与崔祈道：“文昌侯放心，必不会委屈了卿之爱女。”
自养子十五岁起，文帝就眼巴巴地盼着他娶妻生子，谁知一年年过去了，本钱越攒越厚，可就是没个动静。
文帝心满意足地笑问道：“诸事皆有朕看着。如此，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凌益心中苦涩，还待抗辩两句：“陛下，子晟······”
还不待他说完，崔祈也开口了：“陛下，臣有一问！“
文帝抬手，示意崔祈先说。
“昨日子晟答应了小女婚后定居永昌，敢问陛下，两人成婚后，子晟何时可以外放，或是何时可以卸甲？”
“这如何能行？！”不待文帝反应，凌益第一个跳出来阻拦。
“子晟，你前途大好，此刻实不宜远离中枢，且家人亲友也多在都城，为父年纪也大了，你怎可，怎可······”
文帝也是一脸作难，心中暗骂崔祈真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他本来想着含混过去的，反正他不下令，一切都是虚文，偏今天他就多嘴来问。
“鹤年啊，这个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子晟年轻有为，朕身边的确暂时离不开他啊，卸甲是不可能的，至于外放一事，要看情况斟酌着来，你不要心急嘛！”
“既如此，臣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崔祈提议道，“不如这样，他们成婚以后，小女随臣回永昌，子晟留在都城侍奉陛下，奔他的前程，如此两相得宜，陛下看这样可好？”
“你就是成心跟朕过不去！”文帝气得拍案，“他们新婚燕尔，你就让他们分居，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臣安的什么心？臣安的自然是一颗慈父之心······”
两个老父亲吵得火热，两个年轻人揣着手看热闹，还打赌谁的赢面更大。
如英让凌不疑先猜，凌不疑压中崔祈：“我从未见崔叔父在辩驳一道上输过，最差的也是平手。”
如英眨了眨眼睛：“那你以后就见得多了，我阿父在家从来辩不过我。”
凌不疑瞬时会意：“以后家中你说了算，我绝对不和你争辩！”
看女孩露出“你很上道”的表情，他不由弯了弯唇角。
“反正小女肯定是要回永昌，她有心疾，永昌四季如春，水土宜人，对她的身体有好处。”至于凌不疑这个竖子去不去，随他的便，没他更好呢！
“都城里良医济济，春秋两季气候皆好，如何调养不得！夏日，朕可以赐下避暑庄园，冬日可以让他们去温泉行宫，为什么非得要回永昌啊？”
“陛下这话说的好不在理，昨日又不是臣信誓旦旦，说可以定居永昌的！”
说到这儿，凌不疑只能微笑着参与进来：“陛下，臣愿意的。”
文帝瞪着眼睛道：“你愿意，朕可舍不得。”
“那成婚以后，让他们分居！”崔祈死咬这一点不放，“我是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都城了。”
“什么叫不放心她一个人，难道你担心朕会苛待她不成？”
“陛下爱重子晟，世人皆知。若是有一日，他们起了冲突，陛下会向着谁，一目了然。臣担心女儿受委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昨日你女儿打了子晟两巴掌，朕可有责骂她半句？”
凌益手脚一乱，打翻了案上的茶盏，湿了衣衫，他忙起身告罪：“臣失仪！”
可惜文帝忙着吵架，没空搭理他，皇后微笑示意无妨，凌益一脸欲言又止地坐下了。
“那也是因为子晟有错在先。”
“那如果是你女儿有错在先，那朕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管教一二了？”
崔祈顶着文帝一脸要吃人的表情，笑得镇定自若：“那是自然。陛下岂不闻民间有句俚语，叫做‘不痴不聋，不做家翁’！陛下这个家翁，难道要自降身份和新妇过不去吗？”
凌益看文帝听了这句话面色稍缓，不由在心中感叹，文昌侯到底是文昌侯，总能在最合适的时候说出最挠人心窝子的话，叫人不得不服。
“日后他们吵架，朕自然可以不管，但同样，也不许你在其中搅和！”
崔祈摇摇头：“陛下，臣是外舅，非是亲翁，试问这天底下哪家郞婿没吃过外家的排头？陛下成婚时不也受过排揎吗，还是臣替您挡的呢！”
凌益连连苦笑，这就是妻子身份高贵的坏处了，而且子晟比他当年更苦，至少他还没有这么难缠的外舅。
“别跟着朕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文帝一脸急色，“你居然还有脸说朕偏心，崔鹤年，你扪心自问，谁的心更偏，谁更不讲道理？”
复又痛心疾首起来：“你这样，叫朕如何敢放心把子晟交给你？”
“陛下若许子晟外放，臣自然也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绕了半天，还是回到了原点。
崔祈与文帝一番拉扯，最后双方达成一致：婚后半年为限，凌不疑外放永昌，任期五年，五年之后看情况继续扯皮。
其实，文帝能答应凌不疑外放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谋划攻蜀已有数年，这几年在他的授意下，崔祈把公孙氏逼得都快狗急跳墙了，真正打起来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
他有心在攻蜀一战中给养子好好谋划一番，可养子纵然一身本事，可终究在年岁和资历上差了老大一截，若是让他独掌一路大军，众人难免不服，可现下有了崔祈助阵，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崔祈一向体贴圣意，而且甚为护短，为了避免自己功高难赏，一定会大力提携郎婿，如此一来，养子绝对能立下一个大大的功劳，叫他得再大的封赏也不会有人置喙半句。
谈妥这一项之后，文帝又开始与崔祈商议下聘。
由宗室里最年长的汝阳王担任主媒，虞侯和吴大将军充当宾者，再加上半支羽林之数作为仪仗，其风光程度可想而知。
这是给自家长脸的事情，崔祈自然没有异议。
然而紧接着君臣两人又在下聘日期上再度发生冲突，文帝想着自然是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而崔祈一口咬定不行，非得再等一个月，理由很简单：“自拙荆病逝后，臣无意续弦，长子还未娶妻，府里中馈一直由小女掌管。”
“故而臣今早已向内兄写了家书，请小女两位舅母赶赴都城，代为操持内务！”
言下之意不是我故意推脱，而是你总不能让我女儿自己操持婚事吧？
文帝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一脸为难地看向皇后。
皇后笑道：“两位陶夫人远在丹阳，一路车马，何等劳累？再者益州形势万变，文昌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动身就任，万一错过吉日吉时，岂不是不美？予觉得，不如请曲陵侯夫人代为照管，也全了两家体面！”
崔祈有些迟疑，看了如英一眼，如英点了点头，示意可行，萧夫人在大事上还是很拎得清的。
崔祈转头便应下了：“是，臣谨遵皇后旨意。”
皇后在文帝的示意下又问起婚期，今年肯定是来不及了，太赶太急，崔祈嫌掉价，一杆子直接支到了两年后。
文帝当然不许了，两个人一个月一个月地磨，终于定在了明年三月，草长莺飞，主荣发兴盛之兆。
凌不疑问如英：“还有不到一年，我们就成婚了，你高兴吗？”
如英笑着点点头：“我当然高兴了，明年我就能在永昌祭月、过新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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