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卷着碎雪,拍打在紫宸殿的窗棂上,却挡不住殿内庄重的气氛。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目光都落在御座前的内侍身上——今日,陛下要正式下旨,定下两桩牵动朝野的婚约。
内侍展开明黄的圣旨,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湘王李钰,朕之嫡子,年方五岁,性资敏慧,堪承国本;房遗爱之女房遗珠,年方五岁,淑慎端良,与钰儿投缘。特将遗珠赐婚于湘王,待二人成年,择吉日完婚,钦此。”
房遗爱躬身叩首,声音洪亮:“臣,谢陛下隆恩!”他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心里却燃着一团火——这道圣旨,比之前所有的风声都来得实在,房家与嫡子的缘分,总算被钉死了。
内侍稍作停顿,又展开第二道圣旨:“长孙无忌之孙女长孙娉婷,年方九岁,温良敦厚,知书达理;苏瑾,才识过人,忠谨可嘉。特将长公主与其驸马长孙冲之女长孙娉婷赐婚于苏瑾,待娉婷及笄,再行婚礼,钦此。”(苏瑾也没有多大哈大概现在11岁)
驸马都尉长孙冲先转头看了一眼父亲随后先跪了先来谢恩随后只见长孙无忌捋着胡须,缓缓叩首:“老臣,谢陛下隆恩!”他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这步棋走得稳,既给了苏瑾名分,又让长孙家与湘王一派的联系更牢了。
李治坐在龙椅上,看着阶下谢恩的两人,微微颔首。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用婚约把房家、长孙家与嫡子绑在一起,既显了对嫡子的重视,又平衡了各方势力。至于孩子们的心意,在“国本”面前,只能往后排,毕竟如今的形势也只是看着平静实则波涛汹涌,王皇后的养子如今大唐明面上的太子李忠今年已经12岁了这几年也变的十分的沉稳,再过几年怕是也要定亲了,萧淑妃那边的兰陵萧氏一直支持的也是萧淑妃的儿子四皇子雍王李素洁(如今11岁)更别说还有武媚娘那边的代王李宏了,几方的势力都在暗自争斗。但是李治不想当年兄弟几人的惨状再在自己儿子这一代显现,太子李忠随有一定的本事但是不管是从哪方面倒是都比之李钰有些逊色。所以李忠是他扶起来为以后李钰磨炼的磨刀石,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退朝后这些消息也传到了立政殿,王皇后正陪着李钰搭积木。听到圣旨内容,她手里的木块顿了顿,随即落下,搭成了一座小小的城楼。
“娘,他们说父皇下旨了,让我以后娶珠儿妹妹?”李钰仰着小脸问,手里还攥着块三角形的木块,“是不是以后珠儿妹妹就能住进来,跟我一起搭城楼了?”
王皇后笑着把他揽进怀里:“是呀。等你和珠儿长大了,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她摸了摸儿子的头,又道,“不过父皇说了,你是嫡子,不能只知道玩。从明日起,你不仅要更努力的读书还要在时间间隙与内个苏先生出宫,让他带着你去看看外面的百姓怎么过日子的,学些真本事。”
李钰似懂非懂:“就是去市集看糖画吗?珠儿妹妹也能去吗?”
“等你学好了,就能带她去。”王皇后哄着他,心里却清楚,这“学本事”的背后,是沉甸甸的责任。别的皇子五岁还在背书,她的儿子却要开始接触民生,这是荣耀,也是枷锁。她也想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但是身在皇家,身不由己又有诸多的无可奈何。
房府里,房遗珠正趴在桌上,看父亲房遗爱写“珠”字。听到赐婚的消息,她丢下手里的毛笔,跑到父亲身边:“爹!我到时候能嫁给九哥了?是不是就天天去宫里找他玩了?”
房遗爱放下笔叹了一口气,把女儿抱到膝上:“傻丫头,要等你长大才行。不过呀,九哥以后要学本事了,你也得好好学,将来才能在他身边去帮助辅助他。”
“学什么本事?”房遗珠眨巴着大眼睛,手里还捏着块墨锭。
“学怎么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房遗爱拿起那张写着“珠”字的纸,“你看,这字像不像颗珠子?珠子要打磨才亮,人也要学本事才强。”
房遗珠似懂非懂地点头,把墨锭塞回砚台:“那我跟九哥一起学!”
而长孙府的书房里,长孙娉婷正临着《兰亭集序》。听到母亲李丽质说圣旨的事,她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颤,一滴浓墨落在宣纸上,晕开一个黑团,像块化不开的心事。
“娉婷,怎么了?”李丽质走过来,看着那张被墨污了的纸,“是不是不高兴?”
长孙娉婷摇摇头,把笔搁在笔山上,声音轻得像羽毛:“没有。只是母亲真的就定苏先生了吗??”她九岁的年纪,虽懂些男女之别,却还不太明白“婚约”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从今往后,她的名字要和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男子绑在一起了。
“他是个有学问的青年才俊,”李丽质柔声说,“你祖父很看重他。等你及笄了,他会好好待你的。”
长孙娉婷低下头,看着宣纸上的墨团,忽然想起前几日进宫,李钰拿着支糖葫芦,非要塞给她:“阿娉姐姐,这个甜,你吃。”那时的他,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可现在,舅舅下旨了,让她长大后嫁给那个“苏先生”。
“娘,”她忽然抬头,“九弟弟也要学本事吗?”
“是呀,”李丽质点头,“他是嫡子,将来要做大事的。”
长孙娉婷没再说话,重新拿起笔,蘸了墨,在宣纸上写了个小小的“钰”字,又赶紧用别的字盖住。她心里有点闷,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九弟弟学会了本事,会不会就忘了她这个表姐?会不会只记得珠儿妹妹?
几日后,苏瑾随自己的祖父苏少晋从洛阳回京,第一时间进宫复命。他不仅呈上了粮仓巡查的奏报,还带了本厚厚的册子,里面记着沿途的民情:哪村的水渠坏了,哪户的耕牛病了,哪镇的税吏太凶……一笔一笔记得详细。
李治翻着册子,对苏瑾愈发满意:“你做得很好。从明日起,你每月抽出几日休息的时间带钰儿出宫走走,不用讲太多大道理,让他亲眼看看百姓的日子就行。”
“臣遵旨。”苏瑾躬身应道。
离开皇宫时,苏瑾顺路去了长孙府。他没见到长孙娉婷,只把一支素银梅花簪交给了李丽质:“劳烦公主转交给娉婷小姐。洛阳的梅花开得早,这支簪子,算是我这个未来夫婿的一点心意。”
李丽质接过簪子,见样式素雅,倒合长孙娉婷的性子,便笑着道:“苏小先生有心了。”
苏瑾走后,李丽质拿着簪子去了书房。长孙娉婷正对着窗外的梅树发呆,见母亲进来,慌忙低下头,假装练字。
“你看,苏小先生给你带的。”李丽质把簪子放在桌上。
长孙娉婷瞥了一眼,没说话,只是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线。
“娉婷,”李丽质叹了口气,“娘知道你还小,不懂这些。但这是陛下的旨意,也是家族的安排。苏小先生是个好人,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长孙娉婷拿起那支簪子,指尖冰凉。银簪上的梅花雕刻得很细,像真的一样。她忽然想起李钰曾说,要折支最大的梅花给她,结果摔了一跤,把膝盖磕青了。
“娘,我知道了。”她把簪子放进妆盒,声音闷闷的,“我会好好练字的。”
李丽质看着女儿故作平静的样子,心里疼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有些事,总得孩子自己慢慢消化。
第二日一早,苏瑾就带着李钰出宫了。两人穿着寻常的棉袍,走在长安的西市上。李钰看着街边卖菜的老妇、耍杂耍的汉子、哭闹着要糖人的小孩,眼睛瞪得圆圆的。
“苏先生,他们为什么不进宫里住?”李钰指着一个缩在墙角的乞丐问。
“因为宫里住不下所有人呀,”苏瑾蹲下身,轻声道,“殿下将来要做君主,就是要让这些人都有饭吃,有衣穿,不用再蹲墙角。”
李钰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从怀里掏出块糖,跑过去递给那个乞丐。乞丐愣了愣,接过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苏瑾看着这一幕,心里微微一动。这孩子虽小,却有颗纯善的心,将来未必不能成为明君。
回宫的路上,李钰一直没说话。快到立政殿时,他忽然说:“苏先生,下次我们带珠儿妹妹一起来吧,她有很多糖。”
苏瑾笑着点头:“好。”
而此时的长孙府,长孙娉婷正坐在窗前,看着那支银簪。她听说九弟弟去了西市,心里忽然有点羡慕房遗珠——珠儿妹妹可以光明正大地盼着和九弟弟一起长大,一起学本事,而她,只能藏起那点小心思,等着一个叫苏瑾的陌生男子,等着六年后的及笄礼。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银簪上,反射出冷冷的光。长孙娉婷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了个“梅”字。她想,等开春梅花开了,或许可以折一支送给九弟弟,就当是……提前恭喜他学会了本事。
只是她不知道,这六年的时光,会改变很多事。那些现在看来清晰的路,将来或许会布满岔口;那些藏在心底的念想,或许会被岁月磨成模糊的影子。但至少此刻,长安的风很静,孩子们的心事很轻,一切都还像幅没画完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