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晚餐时，俞明详细解释了项目的紧急情况，并保证接下来不会再有类似危机。沈念晴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但心思却飘向了昨晚读书会的讨论和那本关于婚姻沟通的书。

"...所以下个月项目就能告一段落，我们可以计划一次更长的旅行。"俞明说完，期待地看着她。

沈念晴放下叉子："俞明，我们需要谈谈。"

俞明的表情凝固了："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沈念晴深吸一口气，"我们之间好像出了问题。不是因为你这次爽约，而是更根本的东西。"

俞明放下酒杯，专注地看着她："我在听。"

"我们越来越像两个陌生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沈念晴轻声说，"你工作很努力，对家庭负责，记得买礼物和纪念日...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真正交谈了。"

"我每天都在和你说话啊。"俞明困惑地说。

"说话不等于交流。"沈念晴努力寻找合适的词，"你知道我最近在读什么书吗？知道我工作中遇到了什么挑战吗？同样，我也不清楚你项目的细节，不知道你每天面对的压力。我们分享空间，却不分享生活。"

俞明沉默了很久，最后低声说："你说得对。我太专注于提供物质保障，忽略了情感需求。"

"不只是你，"沈念晴摇头，"我也习惯了这种模式，甚至开始在外面寻找理解和陪伴。昨天我参加了一个读书俱乐部..."

俞明猛地抬头："什么读书俱乐部？"

"林嘉介绍的，一群喜欢文学的女性。"沈念晴平静地说，"在那里，我感到...被听见。"

俞明的表情变得复杂："所以你在别处找到了我不能给你的东西？"

"我不是在指责你。"沈念晴伸手握住他的手，"我只是想让我们都意识到问题的存在。我们依然相爱，不是吗？"

"当然爱你。"俞明紧紧回握，"也许...我们应该考虑婚姻咨询？"

沈念晴点点头："我愿意尝试。"

那晚，他们早早躺下，俞明从背后抱住沈念晴，像新婚时那样。黑暗中，他轻声问："读书俱乐部的人...有男性吗？"

沈念晴转过身，在月光下看着他的眼睛："你在担心这个？"

俞明有些窘迫："只是问问。"

"全是女性。"沈念晴轻声说，"但即使有男性，也不会改变什么。问题不在那里，俞明。"

俞明点点头，将她搂得更紧："我会改的，给我时间。"

沈念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希望这是新的开始，但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多少次这样的承诺后，真的会有改变吗？

接下来的几周，俞明确实更加注意与沈念晴的交流。他会询问她一天的情况，分享工作中的趣事，甚至偶尔朗读她编辑的诗稿。但沈念晴能感觉到，这种交流更像是刻意的努力而非自然的流露，就像两个非母语者用生疏的外语对话，虽然语法正确，却缺乏流畅的情感。

与此同时，沈念晴参加了更多的读书会活动，甚至开始在当地文学杂志发表诗作。她惊讶地发现，当不再把所有情感需求都寄托在俞明身上时，她反而能够更平静地面对婚姻中的不足。

一个深夜，沈念晴从读书会回来，发现俞明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只有电视的蓝光映在他脸上。

"你还没睡？"她轻声问，放下包。

"在等你。"俞明的声音有些沙哑，"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我打电话给她，聊了很久。"

沈念晴在他身边坐下："她还好吗？"

"老样子。"俞明盯着电视上静音的画面，"问我为什么还没孩子，什么时候能抱孙子。"

沈念晴没有立即回应。他们曾经讨论过要孩子的问题，决定等事业稳定后再考虑。但现在，这个计划显得如此遥远。

"我跟她说，我们现在工作都很忙，不是要孩子的好时机。"俞明继续说，"然后她问...我们是不是出了问题。"

沈念晴的心跳加快了："你怎么说？"

"我说一切都好。"俞明转向她，眼中带着沈念晴从未见过的脆弱，"但真的好吗，念晴？我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沈念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坦白。在月光下，俞明看起来如此年轻又如此疲惫，像是那个在大学图书馆初次相遇的男孩，又像是历经沧桑的男人。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我们都在努力，但好像越努力越感到...孤独。"

这个词悬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中，沉重而真实。

俞明低下头："我看到了你枕头下那本婚姻咨询的书。"

沈念晴并不惊讶："我也看到了你浏览器历史里的心理咨询预约页面。"

两人相视苦笑，都意识到了这种可悲的默契——他们都在独自寻求解决方法，却没有勇气一起面对。

"我们该怎么办？"俞明轻声问，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无助。

沈念晴握住他的手："也许...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

俞明的手在她掌心中僵硬了："你是说...分居？"

"不是离婚。"沈念晴急忙解释，"只是暂时的喘息，让我们都能冷静思考。"

俞明沉默了很久，最后点点头："如果你需要的话。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愿意做任何事来挽回我们的婚姻。"

沈念晴靠在他肩上，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和悲伤："我也是。"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冷冷地注视着这对相爱却孤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