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公不作美,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便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成了倾盆大雨。
程曦主仆几人慌忙躲进一处供香客暂歇的禅房。禅房狭小,陈设简陋,但总算能遮蔽风雨。
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眼看天色渐晚,回城恐怕是来不及了。知客僧好心安排她们在寺中客房暂住一宿。
程曦站在禅房门口,望着檐下如注的雨帘和远处被雨幕笼罩的、模糊的山色,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和无奈。这雨若一直不停,明日能否顺利回城还是未知。
就在这时,雨幕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禅房走来。
那人身形颀长,月白色的衣袍下摆已被泥水溅湿,显得有些狼狈。
待他走近,收起伞,露出面容,程曦不由愕然。
竟是袁善见。
他发梢还在滴着水,几缕湿发贴在额角,少了平日的风流倜傥,多了几分难得的落拓。
但他脸上依旧带着那抹熟悉的、仿佛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此时此地,显得格外突兀。
“袁公子?”程曦惊讶道,“你怎会在此?”
袁善见将伞靠在门边,拂了拂衣袖上的水珠,笑道:“恰巧路过普救寺,听闻程娘子在此避雨,特来探望。”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递了过来,语气轻松自然,“听闻娘子午膳用得匆忙,想必饿了,这是刚从山下镇上买的还热乎的糕点。还有这件披风,山寺夜寒,娘子莫要着凉。”
他递过来的,是一件质地柔软厚实的浅青色披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程曦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衣袍和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疑窦丛生。
恰巧路过?这荒山野岭的普救寺,他一个世家公子,怎会“恰巧”路过?
还“恰巧”知道她在这里避雨?更是“恰巧”备了热食和披风?
“袁公子费心了。”程曦语气疏离,“只是这‘恰巧’,未免太过巧合。”
袁善见笑容不变,将披风又往前递了递:“缘分之事,本就妙不可言。或许是我与娘子有缘,连老天爷都制造机会呢?”
他目光扫过程曦并未接过披风的手,顺势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还是说……娘子仍在为那日宫宴之事生气?善见那日确是唐突了,在此向娘子赔罪。”
他拱手一礼,姿态倒是做得十足。
程曦看着他被雨水浸湿的袖口,那里似乎沾了些许泥污,还有几处……不太明显的、颜色略深的痕迹,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磨过甚至勾破了丝线。
她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前几日她随三叔母去城外施粥赠衣时,曾捐了一批自己平日练习针线所做的、针脚不算工整的绣品给受灾的百姓。
难道……
她不动声色地仔细看了看他那月白袍服的袖口内侧,果然发现了几处细密的、针脚歪歪扭扭的补丁痕迹,虽然被刻意掩饰过,但在她这个“原作者”眼里,还是能辨认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