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荒诞的念头涌上心头。
她抬起眼,直视着袁善见那双依旧含笑的眸子,忽然问道:“袁公子这身衣袍,甚是别致,只是这袖口的绣纹……似乎有些特别,不知是出自都城哪位绣娘之手?”
袁善见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扇子习惯性地想要展开,却摸了个空,只得轻咳一声,道:“不过是寻常绣娘所做,不值一提。”
“是吗?”程曦向前一步,逼近他,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的袖口。
“可我瞧着这针脚,倒有几分眼熟,像极了我前几日捐给城外灾民的那些练习之作。”
“袁公子莫非……改行做了绣娘?还是说,公子近日曾去过城外灾民聚集之处,不慎勾破了衣袖,‘恰巧’换上了灾民们感念恩德,回赠的衣物?”
袁善见被她一连串的追问逼得哑口无言,脸上那惯常的、仿佛面具般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眼神闪烁,似乎没料到程曦观察如此细致,更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拆穿他。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一时语塞。
就在这尴尬而微妙的气氛僵持不下之时,禅房的木窗忽然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
笃,笃,笃。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程曦和袁善见同时一怔,转头望去。
只见支摘窗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水珠的手推开,窗外雨幕中,赫然又立着一道身影。
那人身形高大,披着厚重的蓑衣,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但当他抬起头,露出斗笠下那双深邃如寒潭、此刻却翻涌着压抑怒火的眼眸时,程曦的心脏再次猛地一沉。
凌不疑!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看起来……风尘仆仆,蓑衣之下,隐约可见暗色的铠甲,肩甲处甚至还有未干的血迹。
凌不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先是在程曦脸上停留一瞬,随即狠狠剐过站在她面前、手中还捧着披风的袁善见,最后落在那件浅青色披风上,眼神骤冷,仿佛结了冰。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手中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从窗口递了进来,精准地抛进程曦的怀里。
那东西入手沉甸甸的,还带着温热。
程曦下意识地接住,打开油布,里面竟是一个精致的黄铜手炉,炉壁温热,驱散了她指尖的凉意。
“剿匪归来。”凌不疑终于开口,声音比这秋雨更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
他言简意赅,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目光再次扫过袁善见和他手中的披风,薄唇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
“袁公子这披风……颜色丑得很。”
禅房内的气氛,因为凌不疑的突然出现和他那句毫不留情的评价,瞬间降到了冰点。
袁善见脸上的尴尬和窘迫迅速被恼怒所取代。
他收回递出的披风,冷笑一声,反唇相讥:“凌将军真是好兴致,剿匪归来,不先回宫复命,反倒冒着大雨来这荒山野寺。莫非这普救寺里,也藏了需要将军剿灭的‘匪寇’不成?”
他特意加重了“匪寇”二字,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