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这天,照规矩要给太后请安。
慈宁宫是很远的,但不必像给皇后请安似的那样早。说起给皇后请安这件事,安陵容倒有一肚子牢骚。以往听说,做皇后的要彰显自己仁德贤惠,且加之宫务繁忙,一个月只象征性的叫妃嫔来请两次安。安陵容不无恶毒地想,这位乌拉那拉氏皇后,大约是太想显出自己是皇后了,如安陵容这样的小嫔妃,几乎日日要去景仁宫报道,且只是坐着,连口吃喝都没有。
想着便远了,回过神来,宝娟已服侍着将衣裳穿好了,她取来一件暗紫色的大氅要给安陵容穿上。
“我不穿这件。”安陵容说。其实这匹暗紫色的布料是最好的,但颜色太沉了,做成旗装不好看,只好做成氅衣,只是这样老气的颜色,安陵容实在不愿意穿,“换那件月白的吧。”
安陵容今天穿了淡藕荷色夹棉旗装,再披月白色横枝木兰花样的大氅,本想戴莞贵人送的那对和田玉钗,又怕白纷纷的太后要不喜欢,便还是用了原先那套钗环。
不过这样用心打扮也并没有换来谁的注意,太后娘娘除了与皇后,华妃,以及有孩子的齐妃和曹贵人说话,两年前进宫的新人里,也只叫莞贵人去替她抄经。
安陵容不太喜欢这位太后,总觉得她有很多心眼儿,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但安陵容总觉得老人家心里不要装太多事,轻松些,只管享乐才会看着和蔼。
她干嘛叫莞贵人给她抄经呢,也就是莞贵人懂得这些弯弯绕,要是叫安陵容抄经书,抄两个月都领会不到太后什么意思。
从慈宁宫回到自己屋里,手炉早就不热了,安陵容招呼宝娟烤火,她好歹是主子,肯定比宫女的装备保暖。
“你这手都冻得发紫了。这两天雪停了,尤其的冷。”安陵容说,宝娟的手冻久了。乍然放到炉子上烤,还有些哆哆嗦嗦的,“我那里还有冻伤膏。你拿回去用。”
宝娟应了一声,转过身又去给安陵容倒水,问她饿不饿,也该是用膳的时候了。
安陵容想了想,说:“叫菊青去给我要个锅子吧,我要吃酸菜味儿的,再切两盘薄薄的羊肉片,冬日里鲜蔬不多,叫周贵看着来吧,再要一盘手擀面。下去问问宫人们有什么爱吃的,只要不超出份例的东西想吃什么就要回来,今儿个是腊八,你们也乐一乐。”宝娟领了话便去吩咐菊青办事。
周贵便是菊青在御膳房的旧识,什么都会做一些,能在御膳房当差,手艺是不差的,安陵容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零零碎碎的赏钱给的并不小气,是以周贵做事还算尽心。
之前也叫他做过酸菜锅,与曾经吃过的味道虽然不一样,但也很好吃。有腌酸菜的酸,也有烧人的辣,这样的锅子煮面是最好吃的。
菊青前脚才走,小鹿子便进来了,原来安比槐因军饷案与沈自山结识,这位假的安比槐展现出的学识与抱负,让沈自山认为他怀才不遇,又难得有些才干,便举荐他做某个京县县丞,虽然同是县丞,在松阳是正八品官,在京畿便是正七品了。因此不久前送出去的信,如今就得到回音了。
随信一起的还有一小包银子,大概有五十两,不算太多,但也不少了。至少能看出来,家里的经济状况好起来了,还能匀出银子给她。家信中还说了家里的近况,以及目前拿不出更多银子给安陵容,周转开了,再送些进宫。
安陵容草草的看完,觉得这位父亲至少会用心做官,也不会亏待母亲了,心便安了,更多的,她也是鞭长莫及。
信中说京郊似乎出现了疫病引起了安陵容的注意,电视剧中确实有这么一场时疫之灾,沈答应还中招了,但她怎么染上了病,安陵容就不知道了。
只是如今时疫到底没有那么泛滥,安陵容不好有太明显、奇怪的举动,于是只在午膳后吩咐了宫人去多要些最烈的白酒回来放着。
安家
安比槐从松阳县调任京县,依然是个县丞,但他没有太过失望,根据安比槐本人的记忆来看,他的官是花银子买的,办事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无能,以这样的政绩能升迁到京畿已经是交了大运的。
安比槐有一正妻,两个年长的妾室,两个略年轻的妾室,嫡女选秀进宫。位分不高,另有一个庶子,一个庶女。
安比槐不理解,他所有的妻妾长相都不能说美貌,最受宠的妾也是清秀,又不富裕,娶这么多做什么?且正妻糟糠,为了丈夫还坏了身子,怎么能冷待正妻嫡女,却叫妾为大呢?这是没有规矩的。
安比槐成为安比槐之前,也是做官的,他那个朝堂,是个糊涂朝堂,他空有志向,却没有门路成事,郁郁不得志,病死异乡。
虽然安比槐这个人不像话,但他很感激上苍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安比槐不过三十来岁。官阶不高,却有很多时间。而头一件事,便是将那些没有必要的妾打发走,只留下了正妻和萧氏,其余妾室都在松阳县或给了钱放出去,或卖掉了,这些都是交代萧氏做的,安比槐认为自己一个男子不必亲自处理这些小事。
家里的事刚安顿好,安比槐就收到了安陵容递出来的家书包裹,家书中言辞切切,总结说就是关心亲爹亲娘的身体,关心亲爹的仕途,更关心她自己在宫里没钱花这件事。
安比槐愣了,打开包裹一看,都是妇人家的首饰一类,便知道这是给正妻和萧氏的东西了。
安比槐正琢磨着回信,却有衙役来报,说知县大人前日巡视回府后,夜间身体不适。今日放出消息是染了时疫,本县之事先由安县丞打理。
安比槐先是一吓,而后便觉热血沸腾,干劲十足,这是一险境,更是一个机会。
景仁宫
又是给皇后请安的一天。
安陵容的身体不好,她已经很小心注意保暖了,可这两日又受了寒,这叫她有些不高兴,身子不好怎么能活得长久呢?且这个年代,风寒并不是容易治好的病症,更不要说咳嗽刚好没两天,又要吭吭得咳。
给皇后及各位妃、嫔请过安后,淳常在便来了,两个人挨着坐下,安陵容告诉她东西已经做好了,让淳常在叫人来取。
每一会儿莞贵人也到了,她刚坐下,便转过头跟安陵容说话:“我昨儿个听你又咳嗽了,可好些了?”
安陵容说:“不好也不坏,反反复复的。”说着又忍不住咳了两声,菊青在后面帮着顺气,待她停下,“甄姐姐瞧,就是不见痊愈,我也心烦呢。”
莞贵人还未开口说话,坐在对面的齐妃出声了:“诶,你们听听,这一风寒啊,安常在的声音真不如从前好听了。”
安陵容更烦了,这个齐妃与富察贵人关系好还是有原因的,说话都叫人讨厌,安陵容回话:“齐妃娘娘说的可真对,得了病自然与平常是不同的,要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干脆呀。人人都不用吃药了。”
齐妃看了安陵容一眼。
淳常在想跟莞贵人说话:“莞姐姐只顾着跟安姐姐说话,都不理我,我也是你的妹妹呀!”
安陵容夹在两个人中间,笑道:“哎呀,是我挡着你们鹊桥会了,瞧瞧,淳常在这是在吃我的醋呢。”
淳常在露着牙笑,莞贵人说:“是呀,你自然是我的妹妹,在座的各位何尝不都是姐妹呢?”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有了著名的米粥糖包,肥鸡肥鸭,火腿肘子和宵夜的对话,这也是后宫女人都在时最和谐的画面了。
这次安陵容也没有酸溜溜地破坏气氛。
再后来,富察贵人高调宣布自己有了身孕,在场的人各有各的想法,安陵容也有。
她想,富察贵人该抢她的东西了,她那么点可怜的宫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