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贵人躺在偏殿的床上,疼得冷汗直流,口脂也掉了个干净,嘴唇惨白得吓人,隐隐得泛着青紫,她嘴里不由自主得喊着疼,喊着皇后娘娘。
安陵容觉得她有些可怜,富察贵人一直认为皇后娘娘是个好人呢。
章太医和一个太医院的小太监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给富察贵人看诊。嘴里说了一堆中医用词,大概意思就是可能会滑胎。安陵容很丧气,难道她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吗?虽然她记得大概的剧情,可那么多细节,又没什么人手一一掐断。正如今日之事,没有了安陵容协助,皇后还是能利用香粉和松子害了富察贵人。
安陵容斜着身子坐在软垫上,腰还有些疼,颤着声说:“皇后娘娘,不如多请几位太医过来吧,说不准还有不同的看法呢?嫔妾和莞嫔也受了伤,一个太医恐怕不够用啊。”
敬妃等人附和着,皇后便派人去请了温太医,李太医二位当值的医生。
没过多久太后也来了,听了太医的话,将床帘掀开一角瞅了一眼富察贵人,太后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轻声说道:“不中用了。”
闻言,安陵容与莞嫔对视一眼,安陵容心里更讨厌太后了,她觉得太后跟皇帝不亏是母子,恶心人都恶心到一家去了。嫔妃们保不住孩子就说人家不中用,自己家的皇后侄女害了未出世的孙子孙女们却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活该太后娘娘一辈子没几个亲孙辈。安陵容恶狠狠地想,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一家子夫妻婆媳都叫人如此讨厌。
随后章太医给莞嫔与安陵容看病,诊出莞嫔怀有身孕,太后娘娘又变脸了,高兴仿佛富察贵人肚子里岌岌可危的不是亲孙子一样。
敦妃扯着嘴角,笑道:“莞嫔的胎来的可真是时候,富察贵人的龙胎怕是保不住了,你的就跟着来了,好福气呀。”
莞嫔本还闪着光的眼睛微微淡下来了,敬妃打着圆场:“幸而有怡贵人垫在富察贵人身子底下,又有莞嫔扑上去救人,再有三位太医联合会诊,富察贵人这胎有这么多人护着,想来上天垂怜,皇嗣也许能保得住呢。”
太后娘娘仿佛是松了口气:“今日之事的确意外,可是莞嫔你也太大意了,自己有了身孕还不知道,还这样扑出去救人,幸好没有受伤......”太后继续罗里吧嗦地说着话,其他人也都附和着恭喜莞嫔。
安陵容见没人搭理自己,钻着空儿走出屋子透气,转过回廊,瞧见地上不知道是谁落下个香粉盒子,是银制的,还雕刻着满满一圈精致的花纹。她正想蹲下去仔细地瞧瞧,刚伸出手,却碰上了另一只手。
她吓得缩了回去,抬眼一看:“端妃娘娘也来赏花儿了?给端妃娘娘请安,您的手真凉,应该进去屋里,免得多吹风。”
端妃虚虚地倚着宫女吉祥,将拾起来的香粉盒子叠进手帕里,安陵容悄悄地打量她,端妃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令人信服的气质,并不是说她的面相有多和善,只是愁思与病容之间,总是弯着嘴角强笑,做出一副淡漠无争的样子,就叫人觉得她是公正的了。端妃笑着说:“这样罪恶的秽物,怡贵人还是不要沾染了。”
安陵容也并不想过多地参与剧情,她当然知道那是皇后的堕了么道具,只是端妃收下这罪证会做什么呢,她和皇后可没什么立即要解决的仇恨吧。
碎玉轩
莞嫔对着镜子看脖颈上的伤疤,三道带着血痕的伤疤周围微微地鼓胀起来,对首坐着惠贵人,她虽然担心莞嫔的伤,却更为她高兴,于是调戏道:“好了,别照了。太医都说了,那只是皮外伤。”
莞嫔说:“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惠贵人安慰道:“就算有一点半点也不打紧,敷上脂粉就看不见了,现在是人没事就好了。”
安陵容依旧坐在下首的绣墩上:“是啊,幸好孩子没事。甄姐姐要是害怕留疤,我倒是知道一个名叫舒痕胶的方子,是我家传的好东西。据说当年吴主孙和的爱妃邓夫人被玉如意伤了脸,就是以此复原的。方子里只一味白獭髓,极为珍贵难得,我若是能寻来,便能制好了给甄姐姐现用。”莞嫔忙谢她有心。
惠贵人遣了下人出去,只留姐妹三人说心里话。一说实在为莞嫔高兴,二说嗔骂安陵容不珍惜自己的身子,那富察贵人哪里值得以身相救,第三又担心富察贵人保不住胎,会怨恨莞嫔。三人交了一番心,才各回各家去。
回了延禧宫,富察贵人还昏睡着,太医都守在跟前,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宫女们,迈着碎步子匆匆地走。安陵容站在门前,看着富察贵人的方向,她由衷地希望孩子能保住。
宝鹃站在她身边,小心地揣摩安陵容的神色,说道:“小主咱们进去吧,怪怕人的。”
安陵容道:“怕什么,这么多太医守着,希望富察贵人能好好儿的。”说着手扶上了腰,装模作样地说:“咱们进去等消息吧,总归是要等个结果出来才睡得下。哎哟,我这腰疼,太医教的你可还记着?帮我揉揉吧。”
等到夜半三更,终于传来消息,说富察贵人的胎堪堪保住了。安陵容的内心有些小雀跃,这代表她做的小努力,是能改变一部分剧情的。以前她就怀疑,同样是摔跤,怎么莞嫔好好儿的,富察贵人却这么严重,想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关窍不同了。
皇上从河南回到皇宫,最先去看的就是莞嫔,甚至在每月望日该陪皇后的日子陪着莞嫔。富察贵人因胎气并不稳当一直卧床修养,也得了皇上的关注,并赐了富察贵人封号,称做荣贵人,大概等孩子生下来就要晋嫔位了。安陵容作为救了皇子的功臣,也得了笔赏赐,皇上甚至亲自看望伤到腰的安陵容,并嘱咐她好好休养,她趁机说了白獭髓的事儿,皇帝觉得她十分顾念莞嫔,这些个药材香料有多少便送了多少进延禧宫。
得了没加料的舒痕胶,安陵容找了个空档去了碎玉轩,把东西送给莞嫔。
莞嫔本坐在窗下,起身迎着安陵容同坐,问及她的风寒。
“已经好了,姐姐不必挂心。”安陵容说着,掏出小小一个锦盒,“这便是我说的舒痕胶了。咦?这些是皇上赐的膏药?玉露琼脂膏、复颜如玉粉,倒都是些好东西,只是不如我这舒痕胶效用全面。只这一样,便抵得上这些全部。”安陵容颇有些得意。
莞嫔听她说话,心情也轻松不少,便玩笑道:“好了好了,再怎么自卖自夸,总得叫人见着东西,才知道是不是名副其实啊。”
安陵容将东西递了上去,一张小嘴还噼里啪啦得说着:“皇上明知道我要替姐姐制作这舒痕胶,却暗地里又给了这些药,可见是不信任我。甄姐姐你听我说,这舒痕胶里的桃花和珍珠粉令人好颜色,鱼骨胶、蜂蜜可以使肌肤光滑,玉屑和琥珀都是愈合伤口、平复疤痕的,至于最珍贵的白獭髓,更能使疤痕褪色,光复如新。你说说,是不是比这些个劳什子好多了?”
莞嫔凑近鼻子轻轻嗅了嗅,感叹道:“好香啊。”
“可不是?我本想着用香料调和,又想到姐姐怀有身孕,便用鲜花调味儿了,这样的话。也不会有什么药气。”
安陵容本就是小家碧玉的长相,这样一副骄矜自得的模样,倒别有一番可爱,莞嫔十分感怀安陵容对自己真切的情意,心中不由的更加亲近,于是并不多加推辞,收下了舒痕胶。莞嫔吩咐槿汐将这些个药膏都收下去,只留了舒痕胶搁在妆奁里,往后日日都要用,索性放在手边了。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屏退了旁的人,只留下槿汐,莞嫔稍稍俯向安陵容,说:“陵容你精通香料,我最近有一事困惑非常,想同你讨教一二。”
安陵容点了点头,槿汐便很默契地取了一个银盒子来,安陵容顿时明白是什么事了。
端妃自从见过莞嫔,便知道莞嫔会得宠非常,因为她是为数不多的见过纯元皇后的潜邸旧人。因为一碗堕胎药而与敦妃结仇,一直被敦妃摧残折磨,且被害得毁了身子,终身不能有孕,因此她狠毒了敦妃,企图通过莞嫔这张酷似纯元的脸,和不谙宫闱险恶的天真来扳倒敦妃。实际上,在小产之前的莞嫔,一直都是有些纯净天真的,她虽然聪明世故,却并不曾见过太多阴险狠毒的恶事。
安陵容并不喜欢端妃这个人,她觉得端妃脑子不太清醒。
莞嫔问道:“陵容可见过这个?或者说闻过这个。”
“这是荣贵人的香粉,是皇上特命内务府赏的,那日在景仁宫,我出去透气,见过这个,后来被端妃娘娘收起来了,怎么又在甄姐姐这儿了?”安陵容按兵不动。
崔槿汐与莞嫔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将端妃的提醒说了出来,原来那日赏花之后,端妃深夜曾来碎玉轩与莞嫔夜谈,言语中颇有警醒,大约是说要小心敦妃,很可能就是敦妃害了荣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