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延禧宫两位主子慢悠悠地结束聊天,实际上又是安陵容单方面听荣贵人絮叨,她有些忧思过度了,总觉着有人要害她,安陵容多问上两句,又不愿意多说个一二三给她听,无法,只好说两句空话安慰她。倒不是安陵容跟她关系有多好了,只是一个怀相并不好的孕妇想找人说话解闷,旁的妃嫔都躲着避着,齐妃初时还常来,慢慢儿地也不愿搭理荣贵人了,安陵容看她这样,总归有些心软,况且荣贵人对待安陵容也客气了许多,不骂人不讲酸话阴阳怪气,倒是陪着消磨时间,只当体贴孕妇了。
这厢安陵容才摘了首饰净脸,才想着叫底下人都下班回房,不料景仁宫指派了人,说是皇后娘娘头风犯了,疼得非常厉害,要后宫妃嫔去给她侍疾,虽然不大明白侍疾是怎么个章程,再不愿意去,皇后都派人来请了,势必推辞不了,只好又简单穿戴着去。
安陵容住得近,到了景仁宫,发现齐妃早早的已经侍候在皇后床榻边了,不亏是整个后宫最爱和皇后贴贴的齐二哈娘娘。心里吐槽了两句,打帘入内,客套地关心了两句,安陵容边跟在齐妃后头,蹙着眉,佯装关切。
没一会儿,博贵人和欣常在相携到了,也是客客气气地问了两句,博贵人多提了句:“娘娘痛得这样厉害,怎么没打发人去请太医来?”
齐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脾气大得很,张口就怼:“莫非本宫不懂生了病要请太医,这不是没请来啊?博贵人你可真是......”齐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补充,“废话连篇。”
博贵人攥了攥小拳头:“嫔妾也不过是关心娘娘,娘娘犯头风,哪有请不来太医的道理。”
皇后戴着个宝蓝色的抹额,穿明黄寝衣,手指头清瘦修长,摁在脑袋上,眉毛紧紧皱起,不住地微微吟出声。
“剪秋,剪秋,本宫的头好痛啊。”
天知道站在一边的安陵容,是怎么才忍得住不笑出声,不跟着模仿一句剪秋,本宫的头好痛啊。
正在此时,外头人传莞嫔与敬妃也到了,至此皇后剪秋主仆二人的大戏才唱开。
原来年羹尧的妻子也病了,大手一挥,将好一些的太医通通抓回府给老婆看病,扬言老婆的病好不了,太医们也别走啦。宫里呢只留下皇上太后的专用御医。皇后发扬风格,不许人出宫去请,因为宫门下钥了,非军事国事不能开门,也不用皇上太后的御医,怕耽误别人事儿。
一屋子妃嫔也不能真的去端茶送水,就干等着,约摸到了后半夜,皇后娘娘总算不疼了,晨起是不必去请安了,安陵容硬是早膳都爬不起来用,直接睡到吃午饭。
安陵容看了安家送来的信件,多了解了一点安比槐,他也不是不愿意投机取巧,只是当朝文盛武衰,倒不是兵力不行,是将才难遇,年羹尧虽然不懂事了些,总归是个带兵打仗的厉害角色,搞垮了他,难道要十爷敦亲王去打仗吗?以这位王爷的心思,得了兵权,不返回来打皇帝才怪呢,是以,对付年羹尧还是得慢慢儿来,用怀柔之策,且皇帝虽性情冷酷,总归不是没有情义的人,要安比槐看,年羹尧会被贬斥惩罚,却不能死,至少要等年轻一茬子武将长成了再说。
安陵容觉得说的挺有道理,至少能说服她这个脑子里弯弯绕比较少的人,于是便不多管前朝的事儿了。
景仁宫
皇后与齐妃坐着说话。主要是齐妃说些讨好的车轱辘话,又抱怨起敦妃等受宠的嫔妃狐媚皇上,皇上都不怎么去她那儿聊育儿经了。皇后听的不耐烦,言语拐了个弯儿,说起了三阿哥:“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多关心三阿哥的学问。你本就不讨皇上喜欢,家世不显,你与荣贵人关系好,富察家有多显贵,眼下也快生了吧。”
齐妃听了喏喏地低着头说是,皇后犹不满足,继续戳齐妃痛点:“她也不算什么,皇嗣嘛,还得皇上看重,你瞧瞧莞嫔,父亲也算得力,又受皇上宠爱,这一胎生下来,恐怕不能小觑啊。齐妃你说呢?”
齐妃讨好卖乖的热情立马熄火了大半,被皇后说的心里凉,这可怎么办呢,她巴着皇后,不就是想借她的力扶持儿子,往后三阿哥成了太子,何愁自己做不得太后?到时候就连皇后也得矮她一头,哼,她的儿子当然亲近生娘的。如果三阿哥叫别人比得矮下去,这一切不就是空想嘛?齐妃琢磨着要给儿子清理绊脚石。
皇后喝了口新贡上来的茶,斜睨着齐妃,差点儿没把持住冷笑出来,这蠢妇肚里有几根花花肠子她清楚的很。几日前皇后叫剪秋送东西给三阿哥,顺便检查检查三阿哥的学习情况,碰上齐妃去阿哥所找儿子,这母子俩真是一个模样的蠢,打量她是也是个笨蛋呐?等着看吧,齐妃最后一点儿利用价值也要被榨干了。
另一头的御花园里,安陵容才吃过饭。嫌屋子里闷的很,怕荣贵人又拉着她念叨,荣贵人得少用冰,又一屋子难闻的苦药味,更叫人受不了便带着人出门散步。
园子里也热,喜鹊小丫头打扇子,手都摇酸了,安陵容说:“行啦行啦,你别忙活了。”那点子风顶什么用啊。
安陵容远远瞧见另一拨人也在逛园子,本想着趁她们没瞧见自己赶紧掉头,没想到对面先说话了:“可是怡贵人啊?快来快来,这树好看呐,顶冠上满是花。”原来是博贵人,博贵人是草原上来的,平时很低调,也不怎么受宠,但博贵人是大姓,也没人慢待她,她也没什么相交友好的人,对谁都一个样儿,比较热络,却不算亲近。
安陵容估计了,大约就是高兴了就乐呵跟人多说两句,不高兴了就不说话。她走近前去问了好,跟着看了看花,好心提醒道:“这花长得好看,却碰不得哦。”
也是巧的很,碰上齐妃从景仁宫忧心忡忡地走来,见两个人聚在一起,问她们在干嘛,博贵人就如实说了。
“这花儿怎么了?为何碰不得?”齐妃随口问了一句。
安陵容没多想,回答说:“这是夹竹桃,全身都是毒,要是碰到手上哪里,不小心吃进去可是要命的。”
齐妃生气了,才在皇后那儿碰晦气,一出门又是碰晦气,没好气地瞪了瞪两位贵人,带着宫女们走了。
博贵人也生气了:“齐妃真是讨厌。”心里想着,我也没惹她,总给我气受,真该她倒霉生个笨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