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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手中的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落在金砖地上。雕花窗棂透进的日光将琅嬅鬓边的点翠金凤钗映得森冷,她抚着鎏金护甲轻笑:"太后可曾听过'藕花深处田田叶,叶上初生并蒂莲'?"
慈宁宫里的冰鉴冒着丝丝寒气,却冻不住太后鬓角渗出的冷汗。她看着琅嬅身后四位侍女:素心捧着金丝楠木盒垂眸不语,又琴握着锦缎帕子站在东珠帘旁,寻意正在整理案几上的密信,摇光的手始终按在缠着软剑的腰间。
"先帝晚年最爱在圆明园泛舟。"琅嬅指尖划过珐琅茶盏边缘,"七月廿三那日骤雨,果郡王的画舫怎的就偏巧停在了太后的藕香榭?"
太后猛地起身怒斥:“你在胡诌什么?”,翡翠耳坠撞在脸颊上生疼,太后清楚富察琅嬅不过是在胡诌,但是私情是真的,事情却不是。素心适时打开木盒,露出里面泛黄的洒金笺,正是当年允礼向她请安的折子。
“本宫也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只要太后您喝下牵机药,日复一日的遭受折磨,本宫自会放过你的儿女。”
"哀家若饮了牵机药,你当如何向皇帝交代?"太后扶着鎏金椅背的手指发白。
琅嬅将茶盏重重一搁,青瓷与紫檀相击的声响让寻意立刻呈上密折:"本宫已备好太医脉案,只说太后突发心疾呢。”
此时延禧宫偏殿,青樱将香灰倒入青玉双耳瓶。海兰捧着鎏金香炉低语:"姐姐真要冒险用这安神香?皇上近日总说头疼,若是被发现..."
"就是要他头疼。"青樱用银簪拨弄着香饼,"头疼才会想起我调的安神香。"她望着坤宁宫方向冷笑,已然是不屑清高,可清高却是拗出来的:"富察琅嬅掌握生杀大权,哼,我凭什么要坐以待毙呢。"她想到海兰这条忠心耿耿的狗,便莞尔一笑:“便是为了你我,我总不能坐以待毙。”
海兰突然听见檐角铜铃轻响,急忙将香炉藏进多宝格,青樱抚摸着翡翠念珠心中默念:“皇上许久不曾来看我了。”
坤宁宫的更漏滴到酉时,琅嬅正在教璟福点茶。璟福背书的声音忽然顿住:"皇额娘,儿臣今日在御花园见青娘娘往慈宁宫去了。"
又琴立刻奉上密报:"青樱戌时三刻经螽斯门绕道寿康宫,在夹道停留半柱香。"琅嬅用茶筅击拂着沫饽:"让内务府把延禧宫的冰例减半吧,本宫拿她当个玩意,她还真的以为自己性命无忧了?"
当夜弘历踏着月色而来,琅嬅正对镜卸下东珠耳坠。皇帝抚着她肩头赤金缂丝纹样:"皇后今日去慈宁宫了?"摇光无声无息退至屏风后,指尖银光微闪。
"臣妾不过是请太后尝尝新贡的君山银针。"琅嬅从妆奁取出和田玉扳指,"皇上何出此言。"
盯着青瓷盏里的茶汤泛起涟漪,琅嬅搭在妆台上的鎏金护甲轻轻刮过红木雕凤纹。皇帝手指骤然收紧,她肩上缂丝料子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皇上多疑臣妾。"琅嬅侧首时点翠金凤钗垂珠微晃,正映着弘历眼底的阴翳,"臣妾与太后不过闲聊几句,倒是听说......"她忽然将和田玉扳指套进皇帝拇指,"青樱妹妹前些日子往养心殿送了三回参汤?"
屏风后传来银器相撞的脆响。摇光垂首盯着自己裙摆上绣的银线忍冬纹,软剑穗子正缠在腕间。她记得那日青樱端着红漆食盒在养心殿外徘徊,被御前侍卫拦下时海兰的绣鞋都沾了些灰尘,极为显眼。
弘历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皇后倒是耳目灵通。"他盯着琅嬅颈间缠枝莲纹赤金璎珞,恍惚想起,是皇阿玛亲自赐婚,说富察氏堪当大任。
"臣妾执掌凤印,自然要替皇上分忧。"琅嬅从素心捧着的金丝楠木盒中取出洒金笺,"您瞧这字迹,倒像是六弟最爱的苏体。"她指尖点在"七月廿三"四字上,突然轻笑一声。
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又琴立刻奉上锦帕。琅嬅看着帕角绣的龙纹渗出血丝,慢条斯理抚平被攥皱的衣袖:"皇上该让齐汝来请平安脉了,听闻青樱妹妹近日制的新香颇能安神......以往青樱妹妹什么都不会的,不成想,青樱妹妹学起制香,竟然毫不费力呢。"
延禧宫檐角的铜铃在夜风中叮当乱响。海兰跪在青砖地上擦拭多宝格,忽见窗纸映出个颀长身影,吓得将鎏金香炉摔在地上。
"慌什么?"青樱用银簪挑亮烛芯,翡翠念珠在腕间缠了三圈,"今晨内务府送来的冰都是碎冰,可见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是连面子都不愿做了。"青樱冷冷一笑,眼神是再也没有的高傲。
海兰拾香炉的手直发抖:"方才奴婢经过螽斯门,看见慈宁宫的嬷嬷往御药房去......"
"太后如今怕是自身难保。"青樱将香灰倒进青玉双耳瓶,忽听外间传来细碎脚步声。她迅速将海兰拽到屏风后,见小太监来喜提着食盒溜进偏殿。
"主子,这是御膳房王公公让奴才捎的。"来喜揭开食盒,底层暗格里躺着个黄杨木匣,"说是青州进贡的龙脑香。"
青樱用帕子裹着拈起块香饼,忽地冷笑:"倒是比内务府给的强上百倍。"
坤宁宫的更漏滴到子时,琅嬅仍在对灯看折子。璟福抱着布老虎跑进来,奶声奶气要皇额娘抱。摇光刚要阻拦,却见皇后竟真的放下朱笔将小格格搂在膝头。
“按照规矩阿福如今也该启蒙了。”
琅嬅在柔和的光晕下,晕染出一抹温柔的气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