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琅嬅（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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珐琅烛台上的红蜡爆出灯花，摇光在屏风后无声碾碎解毒丸。皇帝指节泛白地撑着紫檀案几，喉间溢出铁锈味——方才那盏君山银针里掺了血藤粉，正与他日日服用的安神香相冲。

"皇上当心。"琅嬅扶住弘历时，赤金护甲划过他腕间跳动的血脉，"齐太医说您忧思过重，该让青樱妹妹少送些劳什子香囊。"她瞥见皇帝袖口沾染的苏合香气，唇角笑意愈深。这香据说是孝敬宪（纯元）皇后最爱，偏生青樱要东施效颦。

延禧宫的青砖地沁着寒气，海兰跪在脚踏上给青樱捶腿。窗棂忽被夜风撞开，卷进几片枯叶落在多宝格前。青樱拈起片银杏叶对着烛火细看，叶脉间竟用米浆黏着张字条："慈宁宫速来"。

"是螽斯门传来的。"海兰用银簪挑破米浆，嗅到淡淡沉水香——这是太后身边嬷嬷惯用的熏衣香。青樱闻言翡翠念珠缠在腕间，忽听得外头传来三声鹧鸪啼。

慈宁宫后殿的竹帘半卷，太后正对着一幅泛黄的《并蒂莲图》出神。画角题着"允礼"二字，墨色已被泪水晕开。青樱跟着太后身边的嬷嬷从角门进来时，正撞见太后将洒金笺往炭盆里扔。

"哀家听闻你近日在制安神香。"太后用金簪拨弄炭火，火星溅在青樱绣鞋上，"皇帝子时咳血，寅时惊梦，你这香倒是比鹤顶红还见效快。"

茶壶朝她脑袋一来，血珠顺着眉骨滑落，

青樱瞳孔骤然缩紧。身边的嬷嬷突然掀帘进来："皇后往螽斯门来了。"

琅嬅的翟舆停在慈宁宫前时，摇光已探遍东西配殿。素心捧着鎏金暖炉轻声道："青樱两刻钟前从角门入，现下在佛堂。"

"倒是会找庇佑。"琅嬅抚着赤金璎珞踏进殿门，见太后正闭目捻着佛珠。青砖地上水渍未干，分明是刚泼过茶。

"臣妾来取先帝赐的《金刚经》。"琅嬅示意寻意打开金丝楠木盒，"听说青樱姑娘在此抄经？"她忽然用护甲勾起佛龛前的香灰，"这沉水香里掺了龙脑，太后凤体违和，可受不得这般燥热之物。"

佛堂帘后突然传出瓷器碎裂声。摇光闪身而入，软剑已抵住海兰咽喉——青樱正将洒金笺残片往香炉里塞，火星蹿上她袖口的苏绣莲纹。

"本宫竟不知，延禧宫的人有半夜焚经的癖好。"琅嬅缓步而来，鎏金护甲捏住青樱下颌，"这《心经》抄得妙，'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妹妹挂碍的，莫不是螽斯门外的柳太医？"

青樱腕间翡翠念珠突然崩断，碧玉珠子滚进香灰里。她想起三日前御药房失窃的朱砂，原来素心早就在柳太医的药箱夹层动了手脚。

琅嬅转身时翟衣扫过青樱苍白的脸："传本宫口谕，青樱姑娘为太后祈福抄经，即日起禁足延禧宫。"她忽又轻笑，"海兰既爱焚香，便去辛者库领十斤艾草吧。"

寅时的梆子声荡过宫墙，弘历在养心殿惊醒。赵太医跪在龙床前颤声道："皇上这是中了香毒，若再闻安神香，恐伤及龙髓啊！"

"把延禧宫......"皇帝话未说完，忽见琅嬅捧着药盏进来。鎏金护甲映着漆黑汤药，竟比夜色更瘆人。

"臣妾亲手熬了黄连解毒汤。"琅嬅舀起一勺吹了吹，"青樱妹妹年轻不知事，皇上莫要怪罪。"她腕间东珠碰到玉碗，叮当声惊得齐汝伏地颤抖——那分明是先帝赐给孝敬宪皇后的十八子手串。

弘历盯着汤药里晃动的面孔，忽然想起大婚那日，琅嬅的翟衣压得喜秤几乎折断。富察氏百年望族，岂是落魄贵族可比？

三日后内务府呈上记档：青樱禁足，延禧宫用度减至答应用例。琅嬅在给永琏的启蒙书上朱批："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忽听得外头喧哗。

"皇后娘娘！"璟瑟的乳母扑倒在金砖地上，"二格格突发高热，太医说是......说是痘疹！"

珐琅自鸣钟当当敲响，琅嬅指尖朱砂笔折成两段。摇光立即按住腰间软剑，却见皇后缓缓起身："传本宫懿旨，阖宫排查痘疫来源。另召青樱侍疾——不是说她抄经诚心么？"

暮色漫过琉璃瓦时，海兰抱着染血的艾草灰被拖出延禧宫。青樱望着坤宁宫方向冷笑，将最后一块龙脑香饼按进香炉。窗棂上突然出现来喜扭曲的脸："主子，柳太医在螽斯门吞金了！"

"吞得好。"青樱就着月光展开染血的帕子，上头是皇帝咳出的血渍，"你猜明日请平安脉，齐太医会发现什么？"她将血帕丢进香炉，火舌瞬间吞没了明黄丝线。

琅嬅立在璟瑟榻前，看素心将痘痂混进艾绒。永琏的咳嗽声从偏殿传来，她忽然将护甲深深掐进掌心——青樱竟敢用天花局来破禁足令，倒真真是乌拉那拉氏的好女儿，只不过也为富察氏又添一笔功。

五更天时慈宁宫传来丧钟。琅嬅的东珠耳坠划过嬷嬷呈上的血书："太后薨了"。洒金笺的灰烬从指缝漏下，她转身教璟福点茶："阿福记住，这宫里的莲，开不到并蒂就要掐了花苞。"

晨光漫过螽斯门时，青樱正对镜梳妆。海兰捧着染血的龙脑香饼进来："柳太医的绝笔送到了养心殿。"

"不妨猜皇上此刻是信柳太医的'香毒害主'，还是信皇后的'忠心侍疾'？"青樱将翡翠耳坠换成银丁香，"去把前日收着的血藤粉拿来，该给皇后娘娘回礼了。"她勾起恶意的笑容，海兰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的姐姐聪慧，不会坐以待毙，更好。

坤宁宫的更漏滴到辰时，琅嬅望着镜中容颜，将赤金凤钗缓缓插入发髻。摇光无声呈上密报：青樱昨夜往御药房送了盒染血的茯苓糕。

"本宫倒要看看，是她的香毒快，还是富察氏的百年根基深。"琅嬅抚过妆奁里的虎符金印，是为富察氏的权利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