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琅嬅（026）

26

养心殿的龙涎香混着黄连苦涩，琅嬅鎏金护甲轻叩碗沿。青樱跪在丹墀下，腕间新换的檀木佛珠压着袖口血渍。昨夜螽斯门的夜枭叫了三更，柳太医的绝笔信正躺在御案最深处。

"臣妾惶恐。"青樱叩首时，发间银簪刺破掌心，"安神香方子原是孝敬宪皇后遗物，臣妾万死不敢加害皇上。"

弘历指尖划过洒金笺上"皇后"二字，忽然将茶盏砸向多宝格。碎瓷擦过琅嬅翟衣，在青樱手背划出血痕——那方缠枝莲纹青玉镇纸，正是太后临终前赏给延禧宫的。

"皇上息怒。"琅嬅将染血的帕子递给素心，"青樱妹妹既说香方是孝敬宪皇后所赐，不如请齐太医验看慈宁宫旧物？"她故意顿了顿，"听闻先帝在时，允礼亲王最擅制香。"

青樱猛地抬头，正撞进琅嬅含笑的眼眸。坤宁宫掌事太监已捧着紫檀木匣候在殿外，里头是今晨从螽斯门柳太医尸身上搜出的陈年香谱。

璟瑟的痘痂混在艾绒里烧成灰白，琅嬅对着铜镜将虎符金印压在心口。摇光无声落地："主子，延禧宫往螽斯门送了十盒血藤粉。"

"让内务府照常记录。"琅嬅将染疫宫人的名册丢进炭盆，"告诉齐汝，皇上今夜该梦到孝敬宪皇后训斥不孝子孙了。"

更漏滴到子时，弘历在惊梦香中辗转反侧。恍惚见什么人而来，凤目含泪指向东南——正是延禧宫方向。赵太医把脉时"无意"透露，血藤粉需混着沉水香才能诱发心悸。

海兰将艾草灰抹在窗棂暗格："素心今日查验了三遍，竟没发现咱们在龙脑香里掺了天花痂粉。"

"富察氏防着香毒，却防不住人心。"青樱将染血的茯苓糕碾成粉末，"你猜皇后看到永琏咳血时，可会想起螽斯门吞金的太医？"

青樱就着烛火展开黄绫，忽然笑出声。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乌拉那拉氏"字样，将密旨投入香炉。火舌卷起时，她想起姑母临死前攥着自己说的那句“青樱，你要当皇后！”

摇光的软剑架在太医颈间，素心提着琉璃灯照亮雨幕。琅嬅翟衣上的东珠映着满地血水："柳太医的绝笔信写得妙，可惜漏了御药房账册的墨渍。"

青樱从阴影中走出，翡翠耳坠滴着雨水："皇后娘娘可知，龙脑香遇朱砂会凝成血珠？"她忽然指向坤宁宫方向，"永琏阿哥此刻怕是正咳着带金的血。"

惊雷劈开夜幕时，两人同时望向养心殿。弘历的咳喘声穿透雨帘，齐太医捧着药箱跪在龙床前颤抖——那碗安神汤里，赫然漂着半片银杏叶。

琅嬅抚过《并蒂莲图》焦黑的卷轴，将十八子手串按在青樱腕间："妹妹可知，先帝赐这手串时说过什么？本宫是贤惠的福晋，日后也是有福的。"她突然发力扯断金线，笑容明媚又张扬。

青樱盯着滚落在地的碧玺珠子，忽然轻笑，含着不屑清高："可牡丹再艳，也艳不过红莲业火。"她袖中滑落半块染疫宫人的腰牌，正落在璟福未绣完的莲纹帕子上。

日影西斜时，六宫皆见皇后携青樱往太庙请罪。琅嬅翟衣掠过螽斯门石阶，忽然驻足："听闻昨夜辛者库死了个宫女，手里攥着半块茯苓糕。"

青樱将翡翠念珠缠回腕间："娘娘明鉴，那糕饼上的血渍，倒像是二格格的痘痂。"她俯身时，一枚银针悄然刺入琅嬅裙摆。

弘历盯着两碗漆黑汤药，喉间血腥愈发浓重。左边是琅嬅亲手熬的黄连解毒汤，右边是青樱呈上的安神饮。齐汝颤声说两份都验出朱砂，赵太医却指认碗底残渣带着血藤粉。

"皇上。"琅嬅突然摘下东珠耳坠，"臣妾愿为青樱妹妹试药。"护甲划过碗沿时，一点金粉落入汤中——那是今晨从永琏药碗刮下的天花痂末。

青樱瞳孔骤缩，海兰突然扑上来打翻药碗："奴婢该死！这安神饮......这安神饮是太后临终前赐的方子啊！"

瓷片飞溅时，琅嬅看见弘历眼底闪过的杀意。夜风卷着《金刚经》残页拍在窗上，佛偈"无挂碍故"四字正落在血泊中。

——

鎏金蟠龙烛台上的红蜡淌成血瀑，弘历第七次呕出黑血时，琅嬅正将虎符金印按在永琏掌心。素心捧着明黄诏书跪在龙床前，抖开的绢帛露出"摄政太后"四字朱批。

"皇上要立永琏？"琅嬅用赤金护甲刮去诏书边缘的墨渍，"可惜这印泥掺了血藤粉，遇热便散。"她突然掀翻药盏，漆黑汤汁泼在垂死的帝王脸上，"就像您当年的不得不向先帝低头，来恶心本宫一样，你是如此的废物和窝囊，没有一点帝王威严，让人好笑。"

青樱的尖笑从屏风后传来，翡翠念珠在地砖上蹦跳如鬼火。海兰被铁链锁在蟠龙柱上，正用染疫的指甲抠挖柱面金漆："姐姐快看，龙的眼睛在流血！"

子时的梆子声未落，弘历喉间突然发出风箱般的嘶鸣。齐太医抖如筛糠："皇上这是......这是香毒入髓......"

"错。"琅嬅将十八子手串缠在永琏颈间，"是二十年前潜邸那碗避子汤，今日才算功德圆满。"她转身时翟衣扫过帝王怒睁的双目，鎏金护甲轻轻一拨，龙枕滚落在地。

青樱盯着铁窗外的并蒂莲纹，忽然将银簪刺入海兰肩头。暗格里的天花痂粉簌簌落下，混着血水凝成朱砂似的红珠："好妹妹，该你报恩了。"

海兰咽下惨叫，用染毒的指尖在墙上勾画。当最后一笔莲纹成型时，囚室石门轰然洞开。琅嬅的翟衣拂过满地血痂，十八子手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哀家留着你们的命，是要你们看场好戏。"

素心捧来鎏金铜镜，镜中映出太庙冲天火光。青樱瞳孔骤缩——她亲手埋在螽斯门外的血藤粉，此刻正在祖宗牌位下噼啪炸响。

"先帝心里认为乌拉那拉氏是红莲业火。"琅嬅用护甲勾起青樱下颌，"可惜这火，烧不断富察氏的牡丹金根。"她突然发力，翡翠耳坠带着血肉滚进暗渠里。

璟瑟的痘痂在琉璃盏中化成金水，琅嬅执笔批红时，摇光的软剑正架在军机大臣颈间。永琏的童音响彻金殿："朕闻执政太后懿旨——"

海兰在囚车里仰头望去，只见螽斯门上悬着七具焦尸。最末那具腕间缠着翡翠念珠，随北风晃出诡异弧度。青樱突然癫笑出声，染疫的指尖戳破囚车布帘："你猜那香炉里烧的是谁？"

琅嬅的翟舆碾过满地碎玉时，慈宁宫方向传来《并蒂莲图》灰烬的沉香。素心低声禀报："乌拉那拉氏宗族已流放宁古塔。"

"不够。"太后抚过新制的九凤金冠，"传哀家旨意，螽斯门改称牡丹门，植百株魏紫于血藤旧址。"她望着渐暗的天色，忽然将染血的帕子丢进香炉。

火舌窜起的刹那，六宫皆见坤宁宫方向升起赤金凤焰。琅嬅的冷笑混着夜枭啼鸣："红莲业火？哀家要这紫禁城，永生永世开不出第二朵莲。"

（本位面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