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何咏轩十八岁，正和他老爹何仲平闹得不可开交。他不想接受何仲平的安排去美国留学，也不打算以后进何仲平的公司历练。

可全家上下都劝他听话，把他带大的姥姥姥爷都帮忙游说他。他誓死不从，甚至离家出走了几次。何仲平拗不过他，问他到底想干嘛。

他说，和你断绝关系。

何仲平说好，只要你拿出来一千万，我就答应你。

何仲平说这话的时候不过是哄着儿子玩，他不相信何咏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挣一千万，但何咏轩居然立马答应了。何仲平说，在你凑齐一千万之前，你还是我儿子，我还是你老爸，不许再闹脾气。何咏轩也答应了。

这一千万的约定对于何仲平来说不过是缓兵之计，他甚至在半年后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何咏轩前两年兴致勃勃，后来因为混的不怎么样也懈怠了，只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潇洒样子晃荡，但他从没忘记过赎身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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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咏轩不会忘记他的二十七岁。这年他红到了最顶峰，流量给他带来了些困扰不假，但相比他得到的金钱与名利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代言、影视、人脉纷至沓来，商业价值的急速攀升，让他顺理成章地站上了山巅……。

何咏轩二十七岁生日前半个月，由着名导演祁君山执导的电影《炙手可热》上映。何咏轩在电影中只有十五分钟的镜头，却是推动故事发展的关键人物，结局悲惨死去的命运让观众留下深刻印象。这部电影上映一周狂揽票房十亿，直接打破祁导自身票房最高记录。虽然专业影评人说六十五岁的祁君山终于磨灭了自己最后一点灵气，全无大导风采，拍出了他职业生涯中最差的一部电影，并评价《炙手可热》平庸且匠气。但这些声音并没有影响到票房，电影宏大而精彩的场面和紧张刺激的节奏依旧吸引着大批的观众走进电影院。

这部电影之于何咏轩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他凭借亮眼的表现正式进军主流电影。

行业内外都期待着何咏轩接下来的表现，可这当下的他来说并不重要。两周的宣传路演结束后，何咏轩按照原定计划和程念搭乘飞机前往夏威夷。

“天呐，票房快二十亿了，这后劲够可以的。”飞机上，程念盖了条薄毯子，边刷手机边跟何咏轩小声说话。

何咏轩头戴眼罩正喝酸奶，他听了凑过去也盯着屏幕看，撇嘴道：“你知道一开始的预估票房只有八亿吗？这赚大发了啊。”

程念回头看他，“怎么你说这话跟评价别人的电影似的，挣钱你该高兴啊。”

“我又不是制片也不是主演，我分不着钱。”何咏轩一向现实，“对了，你看这电影没有？”

“我……”程念一时语塞，“我去的可是首映，你还在呢，还和我打招呼呢，忘了？”

何咏轩拍拍脑袋，“哎哟，我这忙得昏天暗地的，对对对，你去了。你反正是看了对吧，你说实话这电影怎么样。我自己演过的电影一直是看不出好坏，我能知道确实是没多好，但有网上说的那么差吗？”

程念歪头，问：“你是想听实话还是什么？”

“当然是实话了。我也不在乎这电影好还是坏，又不是我主演的我没那么大责任心，我就是想问问你作为观众的真实想法。”何咏轩郑重道，然后把酸奶一饮而尽。

“你应该知道，”程念思索着回答，“知道祁导已经六十来岁了，你不能把现在的他和二十来岁的他比。这电影观众评价还是很不错的，就是被影评人骂得惨了点。因为毕竟祁君山的名头响当当，他可是在欧洲电影节拿过金奖的，人家曾经是中国电影的领军人物，被写在电影史上的，大家对他的期待和对普通导演的期待自然是不一样的……”

“能直说吗？”

程念笑，叹道：“好吧好吧。这电影只能说是完整，而且规整，可以说是规整到毫无活力，也没有任何鲜活的生命力。毕竟这本就是一部商业片嘛，好看就够了，能挣钱就够了。因为是祁君山，所以大家期待看到一些尖锐的东西，或者说是先锋的东西，但出发点不一样，那肯定就达不到预期啊。”

听程念说完这些，何咏轩心下了然，他坐回去继续搜索旅行攻略，说：“咱俩这次住的房间自带一个户外的私人泳池，我打算利用一下。”

“你这话题转的有点太快了吧？”程念被他逗乐了。

何咏轩笑道：“电影哪有你重要啊？”

现在何咏轩风光无两，事业处在高峰却仍不是巅峰，他一呼百应无所不能，所以他此时此刻更在意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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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国的海风吹散了顾虑，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缠绵，所以踩在黑沙滩上和浮潜、捡贝壳的时光显得格外珍贵。

程念带了台微单，他发现他和何咏轩在一起后还没有合过影，他说以后不会错过了。日出日落，树影婆娑，悬崖灯塔，清甜的椰子和咸涩的海水统统留在了程念的相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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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号凌晨一过，程念把准备好的礼物拿给何咏轩，并且亲吻他，对他说：“生日快乐。”

何咏轩回吻他，在清凉的海风里将他拥入怀中。

程念送给他的是一条项链，何咏轩拿在手里看，说：“真好看，像狗链子。”

程念笑着点头，“就是像狗链子才送你的。”

“对了，哥，我能发这张照片吗？”程念把手机拿到何咏轩面前，何咏轩看过去，是他们在泳池的合照。照片里两人大笑着，程念站的位置稍高一些，只露了半张脸，照片的主体是被程念揽住脖子的何咏轩，他裸着上身看向镜头，溅起来的水营造了动态感，背后是暮色中的大海。是张快活而浪漫的照片。

何咏轩笑说：“好啊，你发咱俩床照我都没意见。”

程念白他一眼，“等咱俩反目成仇了我一定上传。”

说完，程念把这张照片上传到Instagram上，配字是：Happy Birthday， J.

之后的两天何咏轩一直戴着条价值不菲的狗链。

在海边餐厅吃晚餐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两个中国女孩，其中一个女孩认出了何咏轩，小心翼翼地过来要求合影，何咏轩心情好极了，于是同意了请求。程念帮着给拍照，并说自己是何咏轩的助理。

吃过饭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了街头表演的乐队，因为乐队成员看上去是亚洲人他们就驻足观看了会儿，听了半首歌程念才对何咏轩说：“日本人，唱的日语。”

“哦！”何咏轩跟着周围人一起打拍子，“忘了你是二次元了，也会点日语哈。”

程念不理他，兴致勃勃地听完几首轻快的歌。吉他的声音最配大海，悠扬的旋律让人通身舒畅。他们随着人群鼓掌欢呼，不自觉靠近，慢慢牵起了彼此的手。

最后一首歌唱さようなら，他们在结束前离开，在小提琴声中携手走远。

回到房间后，程念不自觉地哼唱之前的旋律，何咏轩收拾行李准备明天的退房。程念躺到床上偷懒，偶尔拿起手机回消息。

何咏轩听见他看视频的声音，走过轻轻踹他一脚，催促他收拾东西。程念起身到他身旁，把手机拿给他看，“你看，这大飞发我的。”

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个模糊的视频，仔细看才看清是几个年轻人在KTV包房，画面中间是更苍白年轻的程念在唱《K歌之王》。

何咏轩马上来了兴趣，放下手里的衣服和他一块看，问：“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们刚高考完，应该是。”程念笑着说：“他整理之前的视频素材呢，没想到把这玩意给翻出来，八九年了都。”

他唱，“谁人又相信一世一生这肤浅对白，来吧送给你叫几百万人流泪过的歌……”

他那时候的声音青涩但动听，何咏轩笑眯眯地听完了整首。视频里他唱完，有人起哄鼓掌，画面从他身上移到一旁的女孩，原来是笑得明媚的南梦。

“呃……”程念有点后悔没事先看完。

何咏轩倒是不介意，他笑开了，“原来是唱给你女朋友的啊。”

程念忙把手机抢回来，“八九年前了。”

提到南梦程念总是闷闷的，他慢吞吞地去收拾行李，心事重重。何咏轩忙完自己的便去帮他，试探着提道：“我现在你现在也不唱歌了。”

“嗯。”

“你唱歌可以说是专业的了，不还出过专辑吗，那几首歌在粤语地区反响非常好啊。不唱怪可惜的。”

“嗯。”

何咏轩轻叹，继续问：“是不是因为谢一凡？”

“嗯。”

程念的歌里都是谢一凡的词，他不想再唱。

“可以唱别人的歌嘛，你还没为我唱过歌呢。”何咏轩冲他笑。

程念别扭，小声说：“我一会儿就把自己毒哑。”

何咏轩花了会儿功夫才把他哄好，两人在阳台躺椅享受这个假期最后的清净夜晚。何咏轩看着满天繁星，觉得心胸也跟着变得辽阔，他转过头对程念说：“我想回去去见我爸。”

“你主动去？”程念感到诧异。

“嗯，赎身去。现在别说一千万，翻几倍我也给得起。”何咏轩吐了口气，分外轻松。

程念总以为他挂在嘴边的一千万是玩笑，但此刻见他眉宇间的坚定，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也因此担忧起来，“啊？行得通吗？”

“不成功便成仁。”何咏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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