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了……”姜婷婷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某人就慌乱得只顾得上给她留个模糊远去的背影。
是房车的方向。姜婷婷想。
*
意识像从深海的泥沼里艰难上浮,终于冲破梦魇的水面。
肖洵睁开眼,熟悉的黑暗中依然亮着盏散发莹黄的星星,但梦中那令人窒息的、被活埋的压迫感,依然紧紧裹着胸腔,让人需要反复确认自己还能自由呼吸。
毫无预兆,喉咙深处一声呜咽未落,温热的秽物已如决堤般涌出口腔,狼狈地溅满了下巴和颈窝,床单上绽开一片狼藉的酸腐之花。
那熟悉得令人安心的床榻气息,在呕吐物猝然喷溅的瞬间,被浓烈的酸腐彻底覆盖——仿佛身体内部最不堪的隐秘,以最狼狈的方式,曝光在最私密的领地。
脏了。
苏屹兆的床。
无法抑制的呕吐感如海啸般涌来,身体比意识更快反应,肖洵踉跄着滚下床,眼前发黑,只能凭记忆和本能摸索着冲向厕所的方向,每一步都伴随着胃部的剧烈痉挛。
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前走,扶着门框勉强稳住,又以半爬半跪的狼狈姿态蹭到马桶边,刚趴下,防线便彻底了个崩溃。
……
呕吐过后的身体虚弱不堪,仅仅是试图站立,双腿就像两根风中残烛般剧烈抖动,软绵绵地找不到着力点,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摇晃。
肖洵厌恶这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失控感,“苏屹兆……”
抵抗化作徒劳,瘫软下去时,脱口而出的名字和一双坚实的手臂穿过膝弯和后背,猛地将他带离地面。
低得如同梦呓的呼唤,也能得到应答。
身体骤然悬空,膝盖下意识想蜷缩,却被人稳稳托住。
肖洵每一次剧烈的颤抖都清晰地传递到苏屹兆打横抱着他的手臂上,与无数次情动的细颤不同,这像无声的求救信号。
“我来了,”苏屹兆读懂了,于是他柔和着嗓子哄人,“没事了没事了,吐过就好了,我在这儿呢……”
房车上的床不方便将人抱到腿上,苏屹兆就转移阵地到了稍微宽阔点的沙发软垫上,温热的手心与痉挛抽搐的胃部紧密无缝地贴着。
似是想将自己的温度在按揉中覆上那层冷硬的肌肤。
“我把你的床、弄脏了……”肖洵隐忍地偏过头,鼻尖靠到人脉搏浮动的颈侧,极小声得重复,“床脏了……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洗……”
“对不起、对不起……”鼻翼清晰地感知到某处的跃动在短时间内放缓,继而快得人震耳。
“嗯?”苏屹兆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照顾他已经成了身体无法违悖的本能,他没听明白,微微蹙眉问:“什么?”
“就是……”他张合着嘴,如同被抛上岸的鱼在濒死挣扎,每一次不受控的呼吸都只是将话语更深地囚禁在胸腔深处,只留下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吐息在空气中游荡。
那句“我吐在你床上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