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聪的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磕出他八辈子也没受过的疼。
他觉得整个人,好像被提溜起来转了八个弯儿,终于意识到,现在自己是怎样的处境。
他喉咙里,挤出一声不像人发出的哀鸣。
那些人好多。
有一群人。
认识的,或不认识的都聚集到一起,有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更多的是像他一样十几岁的少年。
他身上的什么都被收走了。
手机,钱包,家门钥匙,一切能和外界联系沟通的东西他一样也没有。
这里的人给吃的是什么饭呀?
剩饭剩菜搅和到一起,有的时候过了夜,还混上烟头烟灰。
那房间晚上不给开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拳头和脚印上来,就有女生尖锐的红指甲戳上来。
鞠聪他就只能,捂着额头未好的伤疤。
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鲜血一次又一次浸透那根红绳。
他独自在黑夜里,像野兽一样哀嚎。
从声带里崩出的声音,带有变声期独特的沙哑和混杂了尼古丁的焦油味,在那所空荡的房子里回响着。
他们给他看那些视频。
看苍蝇在腐肉上打转,看女人遭遇着难以言说的侵害,看白花花的脑浆子,混合着鲜血滚出来。
他这才知道。
他混进去的这个世界后面,到底是怎样一个百转千回法。
有的人甚至还想上来撕他的衣服。
那种难以言说的,被侵犯的恐惧感袭来。
还好最终还是被制止。
鞠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混混沌沌里他还会想起些事来,想起外面的阳光。
匆匆地。
略过一些模糊的图像,最后往往定格在鞠聪的那双漂亮的眼睛上。
一个纯黑色的瞳孔。
一动不动地看着,完全地乖顺,没有任何弯弯绕绕。
直到警笛呼鸣,少年们四散逃命,鞠聪才终于能有个机会,从那个不见天日的房间里逃离。
鞠聪看到外面日光,灿烂耀眼的那一刻,他是想要流泪的。
——
“王姨。”
在听到鞠尘这一声若有似无的,好似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喊叫时。
王姨本身是有些错愕的。
他不自觉地搓搓手,酱紫粗大的关节在鲜红的裙子上擦了又擦。
他这才敢出声应:“哎。”
一条还泛着腥味的生鱼在案板上,鲜红的肚肠内脏涌流出来。
鳃一张一合。
肥厚丑陋的嘴唇张合着,保持着祈求饵料的姿态。
身上,还有未刮干净的鱼鳞和腥臭的粘液。
外面是冬日的暖阳。
透过玻璃照射着塑料的案板,滋生着脏污和细菌。
鞠尘的家里,奇怪得像是给死人住的房子一样。
东西都积上了厚厚一层灰尘,像是从来都没有使用过,泛着不那么真实的颜色。
鞠尘是在他家里那个大黑木箱子里发的声。
那是个很有些年头的箱子。
像是他们山区里早几十年,那些姑娘们的陪嫁的东西。
不同的是,鞠尘家的箱子又老又旧。
从王姨这边,正巧能看见鞠尘探出来的一截白皙滑腻的小腿。
以及。
散落了满地的。
鲜红色的钞票。
天花纷纷坠落,要把王姨拉进那个由金钱编织的迷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