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伪装】

王姨扭着臃肿的身子出了门。

他像一个高姿态的胜利者，迫不及待地想要对手现出原形。

在夕阳的余晖，最后一次照过铝制的防盗网时。

鞠尘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只被遗弃的狗。

他很久以前就不在乎这个了。

甚至觉得，这样分外有安全感。

鞠尘疲惫地合上了双眼，想要睡过去。

他陷进了一个美好的梦境里。

那梦境温暖而让人放松。

他终于，不用在疯子的世界里疲于奔命。

他要真正地安歇下来了。

他的幻想，又一次地被打破了。

哒——哒——

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胶鞋的鞋底踩过瓷砖，一路狂奔回来。

有一阵由远到近的，急切的喘息从肺里被挤压出来。

随后。

是防盗门被关上，“嘭”的很响一声。

太阳已经下山了。

外头仍旧有一些光亮。

但这屋子里，已经是一种暮气沉沉的昏暗。

所有的家具在这一刻，被黑暗赋予了鬼气，仿佛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鞠尘躺在那一地狼藉和鬼气森森中，仿佛也变成了十年前。

母亲那样的一具尸体。

鞠尘恐惧地在梦中，听着外界传来的声音。

他意识到越来越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

他在满屋的黑暗中，看到了一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那个人离得他极近。

鞠尘被吓得几乎要弹跳起来。

他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鸡崽子一样，不会动弹。

微微的呼吸声和黑暗中，隐隐约约透出的轮廓，让鞠尘惊觉那是个少年。

那少年的手，恶狠狠地放在他的脖子上。鞠尘觉得。

他会掐死自己的。

那些红色的血丝却微微收敛起来了，紧跟着的是一声模糊不清的放松叹息声。

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也松开了。

随即。

有一声鞠尘十分熟悉的:

“哥……”

鞠尘仍旧颤栗地看着他。

鞠尘像是在辨认那一张，与他极其相像的脸面。

最后。

居然从眼妆融化的眼皮子里，蓄了满满的一汪泪水。

鞠尘颤抖着开口:

“小聪……真的是你吗？小聪……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他像是，猛地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两只手颤颤巍巍地上前扶住鞠聪的头，轻轻地，抚摸着弟弟乌黑的发丝。

鞠尘不由得想起，自己这些天来忍受着小区那些疯子的目光。

忍受着那些老鼠一样的窥伺。

忍受着有着鲜红内脏的野猫的怒吼。

鞠尘迈着蹒跚的步伐，顶着烈日，一步接着一步，迈向居委会，探寻弟弟的下落。

现在。

他终于回来了。

他蠢笨地组织着语言，想要向弟弟诉说这些天来发生的怪事——尤其是那个王姨。

鞠尘想说一说自己满心的委屈，却又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鞠聪刚从生死关头逃出来，那刺耳地警笛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鞠聪心里乱糟糟的，瞥了一眼四周散落的红色钞票和那一盘冒着腾腾热气的鱼汤。

“哥，这事儿以后再说。”

鞠聪咬着牙，彻底失去了面对这个蠢笨哥哥地所有耐心。

鞠聪倒是无端叫这一通遭遇，激起满心杀意:

“哥，你现在你先告诉我，谁来过这里？”

鞠尘怔了怔:“小聪……饿不饿……”

他都疯了，还没忘记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