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他们会有很多时间,以为那个约定终将实现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任务来得突然。表面上只是一次简单的资料回收,地点在城郊一栋废弃的写字楼。
"小洛,你又在发呆了。"身后传来温和的男声,带着一丝调侃。
她没有回头,只是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资料上:“道林,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思考。”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警告。
"但你喜欢我打扰你。"道林走到她身边,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菲洛对他无奈的摇摇头,轻轻翻动着资料,“这次的任务看起来这么简单,为什么会叫我们?情报显示对方只有两名保镖,风险等级被评估为"低"。”
"因为上面觉得我们太闲了。"道林笑着抿了一口自己的咖啡,"或者……”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异色的眸子转向她,闪烁着促狭的光,“他们想给我们创造点独处的机会?”
菲洛差点被咖啡呛到:"别胡说。"
“我没胡说。” 道林脸上的笑意忽然收敛了,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变得异常认真,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直直地望进菲洛的眼底,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小洛,”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这次任务,你一定要小心点。非常小心。”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大到菲洛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她握紧了咖啡杯,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却驱散不了她突然涌上的紧张。
菲洛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这句话是每次任务前他必须要说的
然而,命运最擅长的事,就是撕碎所有看似坚固的承诺,将美好的憧憬碾作粉末
她错了
错得离谱,错得致命。那不是简单的数据交接,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屠宰场。组织内部有内鬼,他们的行踪和计划早已被出卖得干干净净。对方,早已张开了致命的网,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当菲洛踏入那个楼层,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和尘埃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写字楼的电梯早已停用,他们沿着消防通道向上爬。道林的背影在她前方,白衬衫在昏暗的楼梯间里像一盏微弱的灯。走到七楼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拦住了她。
"不对劲。"他低声说,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菲洛刚想询问,整层楼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刺眼的白光中,她看见至少十个红点同时出现在她的胸口,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菲洛看见道林的眼睛骤然睁大,他的嘴唇张开,似乎在喊什么,但她听不见。
下一秒,他没有一丝犹豫,在灯光亮起、红点出现的电光火石之间,用尽全力将她向安全的角落猛推出去!自己向反方向跃去。枪声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
菲洛的世界在瞬间失去了声音。她看见道林的身体在空中停顿了一秒,然后像断线的木偶般坠落。鲜血在他身下蔓延
"道林!"菲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他身边的。子弹穿透了他的腹部,鲜血随着他艰难的呼吸从嘴角溢出。菲洛徒劳地按压着伤口,温热的血液从她指缝间不断涌出。
"嘘..."道林抬起手,拇指擦过她瞬间被泪水浸湿的脸颊,他的手指冰凉,沾着血迹在她皮肤上留下暗红的痕迹。发梢被汗水黏在脸颊上,眼睛却依然明亮。
"资料已经传回总部。"道林轻声说,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入菲洛的耳中
"别说话,救援马上就到..."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菲洛跪在他身边,手指颤抖着按压他腹部的伤口。温热的血从她指缝间不断涌出,怎么都止不住。
他的嘴角还有血迹,黑色碎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却依然对她微笑。那个笑容里包含的温柔与眷恋
道林摇摇头,沾血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却依然带着那种让菲洛心碎的温柔笑意。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无声地开合。菲洛读懂了。
“对不起……”
接着,又是无声的几个字,耗尽了他最后所有的力气,带着无法言喻的歉意和深重的遗憾:
“……我要食言了。”
菲洛死死抓住他的手,眼泪砸在他染血的衬衫上。道林最后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无尽的温柔,眷恋,和一丝她永远无法释怀的不舍。
"小洛..."道林的手突然后永远地松开了。他的眼睛还睁着,里面凝固着最后一丝不舍的光芒。
"道林!"菲洛跪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按压他的伤口。温热的血从她指缝间不断涌出,带着生命的热度迅速流失。
她感受着掌下身体最后一点温度也在迅速流失,连同她生命中所有的光和热,一同被抽离。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当菲洛在权力的荆棘丛中爬得满身伤痕时,她才真正明白道林那句“足够强大”背后沉甸甸的分量。
他指的从来不是格斗技巧或枪法,而是组织里那盘根错节、杀人不见血的权力斗争,是每一次看似寻常任务背后隐藏的致命政治博弈,是他们身为特工永远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危险阴影。强大到足以在这种泥潭中保护彼此,是何其艰难,何其奢侈的愿望。
外面的枪声停了。菲洛抱着道林逐渐冰冷的身体,感到某种比死亡更冰冷的东西在她心底扎根。她吻了吻道林已经失去温度的额头,然后轻轻放下他。
当她的手指拂过他的眼皮,为他合上眼睛时,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永远地死去了。
当增援部队破门而入时,他们只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站在仓库中央,她的眼神让久经沙场的老兵都不寒而栗——那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绝对的、冰冷的虚无
“白夜组菲洛。” 她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波澜,“请求直接向组长汇报。” 每一个字,都带着淬血的寒意。
从那天起,菲洛变了。她的世界在那一刻分崩离析。
葬礼上她没有掉一滴眼泪。当组织高层象征性地走上前,拍着她的肩膀,毫无温度的语调说着“节哀顺变”时,菲洛只是微微侧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对方,然后极其缓慢地、极其机械地点了点头,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预设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