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永和六年的初春，朝堂之上的空气却比深冬更凛冽。九龙宝座上，年轻的帝王一身玄黑绣金常服，并未穿戴正式的朝冠冕旒，几缕墨色发丝随意地垂落额前，更添几分不羁的慵懒。
他一手支颐，手肘撑在龙椅扶手上，另一只手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光滑的紫檀木，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轻响，仿佛敲在每个朝臣的心尖上。
他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唇角甚至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但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里，却沉淀着化不开的寒冰，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下面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许久，终于，年迈的礼部尚书颤巍巍地出列，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手持玉笏，深深躬下身去，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谨慎和恐惧：“陛下……太后娘娘久居静思苑，不闻外事，已久未在人前露面……民间、朝野间已渐有非议流言……恐、恐有损皇家体统天威……”
“体统？”
两个字，轻飘飘地从道林唇齿间逸出，带着一丝玩味的咀嚼。他叩击扶手的指尖停了下来，微微坐直了身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礼部尚书花白的头顶。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他低低地冷笑一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大臣的头颅垂得更低。
“朕的‘母后’，”他刻意加重了那两个字，语调拖得有些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讽刺
“身染心疾，太医署众太医皆言需绝对静养，不宜见风，不宜劳神，更不宜被闲杂琐事滋扰。朕一片孝心，特赐静思苑休养，以求凤体安康。”他的声音逐渐转冷，如同浸了冰水的鞭子
“怎么，尚书大人是觉得朕此举不妥？还是质疑太医的诊断？抑或是……认为朕对‘母后’的孝心，碍了谁的眼，坏了哪门子的……体统？”
最后的反问，语气轻柔得近乎耳语，却让礼部尚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湿透了厚重的朝服后襟，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金砖：“老臣不敢！老臣绝非此意！陛下孝感动天，臣……臣愚钝失言，请陛下恕罪！”
整个大殿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所有朝臣都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生怕被那龙椅上散发出的无形怒火所波及。
谁不知道，静思苑里关着的那位，是当今陛下绝对的逆鳞，触之即死。但凡有以此事进谏者，轻则罢官夺爵，重则……尸骨无存。
道林的目光在跪伏于地的老臣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冰冷而厌倦，随即懒懒地一挥手，仿佛拂去什么尘埃：“罢了。念你年老昏聩，此次不予追究。退下吧。”
“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礼部尚书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回了队列之中，身体仍在不住地颤抖。
道林不再看任何人，起身，拂袖，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淡漠：“若无其他要事，便退朝吧。”
“恭送陛下——”群臣如蒙大赦，齐声高呼，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
步辇并未抬往勤政殿或是御书房，而是径直朝着皇宫最深处的静思苑行去。
道林靠在辇上，闭目养神，春日暖融的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却化不开那眉宇间凝聚的阴郁与偏执。
步辇在静思苑那扇紧闭的宫门前停下。这里的守卫是精锐中的精锐，只效忠于他一人。宫门无声地开启，又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院内倒是收拾得整洁，甚至称得上雅致。几株晚开的玉兰树缀着洁白的花朵，空气中有淡淡的清香。但再好的景致，也改变不了这里是一座华丽囚笼的本质。
他挥退了所有宫人，独自踏入了正殿。
殿内光线微暗，窗扉只开了一半。菲洛穿着一身素净无比的月白色宫装，未施粉黛，墨玉般的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绾起，正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安静而孤寂的光晕，她整个人苍白清瘦得像是月光凝成的瓷器，仿佛一触即碎。
听到熟悉的、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她握着书卷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紧，指节透出些许青白，但并未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
道林在她身后几步远处停下，目光如同实质般描摹着她纤细挺直的背影和那段脆弱白皙的颈子。他看了她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裹挟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慵懒讥诮：“母后近日气色倒似好了些，看来这静思苑确实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菲洛的长睫如蝶翅般轻轻颤动了一下，终是缓缓合上了手中的书卷，将其置于膝上。她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像是一潭深寂千年的死水：“陛下日理万机，操心国事已是劳神，何必屡屡纡尊降贵，来此偏僻之地。”
道林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他踱步上前，走到软榻边，阴影瞬间将菲洛笼罩。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微带薄茧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地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直面自己。
菲洛吃痛，细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并未挣扎。她的目光清凌凌的，如同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直直地撞入道林那双深邃翻涌着暗流的琥珀色眼眸中。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沉寂的、近乎麻木的平静，而这平静，恰恰是最能点燃道林怒火的燃料。
他俯下身，俊美无俯的脸庞逼近她，两人呼吸可闻。他温热的、带着龙涎香独特气息的呼吸，如同带着火星的风，拂过菲洛冰凉的脸颊。
“朕来，”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蕴含着骇人的风暴，“是想亲口问问母后——在这静思苑‘静养’了这些时日，日夜‘静思’，可曾……思出什么让朕满意的结果了？”
他的指尖在她下颌细腻的肌肤上无意识地摩挲着，力道却未曾放松半分，那动作既带着一种扭曲的眷恋，又充满了掌控的意味。
菲洛的睫毛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蝶，泄露了她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但她依旧倔强地迎视着他，不肯显露半分怯懦。唇瓣微启，声音依旧清冷平稳：“陛下……想要什么结果？”
这句话如同投入油桶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道林眼中压抑的暴戾。他嘴角那丝伪装的慵懒笑意彻底消失，眼神骤然变得冷硬如铁，声音也淬上了冰碴：“我要你认错！”
他的手指猛地收紧，菲洛甚至能听到自己下颌骨被捏得微微作响的声音，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积压了三年的不甘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受伤，“小洛，告诉我你后悔了！”
菲洛的眼底深处，终究是无法控制地掠过一丝尖锐的痛楚，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穿。但那痛楚消失得极快，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的面色迅速恢复成一潭死水，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丝毫起伏：“道林，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本不该有‘爱’这个字。一切皆是错位，皆是虚妄。”
“不该？”道林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猛地松开她的下巴，却转而用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软榻扶手上，将她彻底困在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那你来告诉我，什么才是‘该’？嗯？”
他的脸逼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气氛暧昧
菲洛的下颌上留下了清晰的红色指痕，细微的疼痛持续传来。她望着眼前这张因暴怒而更加惊心动魄的俊脸，看着他眼中那团足以将两人都焚烧殆尽的火焰，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无尽的悲凉和疲惫。
她极轻地、却异常清晰地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像最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向道林最脆弱的核心：“你可以用强权囚禁我，可以用手段折磨我，可以剥夺我的一切……但你永远，永远……无法强迫我……违心地爱上你。”
“——”
道林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像是被一柄无形的、淬毒的利剑当胸刺穿，他脸上所有的暴怒、疯狂都在瞬间凝固，然后碎裂成一种难以置信的、深可见骨的剧痛和震愕。
他猛地松开了钳制，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一大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死死地盯着菲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变得粗重不堪。那双总是蕴藏着算计和势在必得的琥珀色眼眸里，此刻翻涌着的是被彻底戳穿伪装后的暴怒，以及一种……近乎狼狈的、赤裸裸的受伤。
她总是知道该用什么话，能最残忍地刺伤他。
寂静在殿内疯狂蔓延，只剩下两人一轻一重交错的呼吸声。
良久，道林眼底所有激烈的情绪慢慢沉淀下去，转化为一种更深的、更令人心悸的冰冷和阴鸷。他缓缓站直身体，重新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帝王姿态，只是周身散发出的寒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重。
他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
“好……很好。”
“菲洛，你真是好得很。”
“那我便等着……倒要亲眼看看，菲洛你这身硬骨头，究竟能倔强到几时！”
说完，他猛地转身，玄黑色的衣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而冰冷的弧线，大步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殿门在他身后被重重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菲洛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僵硬地坐在软榻上，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她才 大周永和六年的初春，朝堂之上的空气却比深冬更凛冽。九龙宝座上，年轻的帝王一身玄黑绣金常服，并未穿戴正式的朝冠冕旒，几缕墨色发丝随意地垂落额前，更添几分不羁的慵懒。
他一手支颐，手肘撑在龙椅扶手上，另一只手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光滑的紫檀木，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轻响，仿佛敲在每个朝臣的心尖上。
他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唇角甚至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但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里，却沉淀着化不开的寒冰，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下面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许久，终于，年迈的礼部尚书颤巍巍地出列，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手持玉笏，深深躬下身去，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谨慎和恐惧：“陛下……太后娘娘久居静思苑，不闻外事，已久未在人前露面……民间、朝野间已渐有非议流言……恐、恐有损皇家体统天威……”
“体统？”
两个字，轻飘飘地从道林唇齿间逸出，带着一丝玩味的咀嚼。他叩击扶手的指尖停了下来，微微坐直了身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礼部尚书花白的头顶。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他低低地冷笑一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大臣的头颅垂得更低。
“朕的‘母后’，”他刻意加重了那两个字，语调拖得有些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讽刺
“身染心疾，太医署众太医皆言需绝对静养，不宜见风，不宜劳神，更不宜被闲杂琐事滋扰。朕一片孝心，特赐静思苑休养，以求凤体安康。”他的声音逐渐转冷，如同浸了冰水的鞭子
“怎么，尚书大人是觉得朕此举不妥？还是质疑太医的诊断？抑或是……认为朕对‘母后’的孝心，碍了谁的眼，坏了哪门子的……体统？”
最后的反问，语气轻柔得近乎耳语，却让礼部尚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湿透了厚重的朝服后襟，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金砖：“老臣不敢！老臣绝非此意！陛下孝感动天，臣……臣愚钝失言，请陛下恕罪！”
整个大殿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所有朝臣都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生怕被那龙椅上散发出的无形怒火所波及。
谁不知道，静思苑里关着的那位，是当今陛下绝对的逆鳞，触之即死。但凡有以此事进谏者，轻则罢官夺爵，重则……尸骨无存。
道林的目光在跪伏于地的老臣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冰冷而厌倦，随即懒懒地一挥手，仿佛拂去什么尘埃：“罢了。念你年老昏聩，此次不予追究。退下吧。”
“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礼部尚书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回了队列之中，身体仍在不住地颤抖。
道林不再看任何人，起身，拂袖，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淡漠：“若无其他要事，便退朝吧。”
“恭送陛下——”群臣如蒙大赦，齐声高呼，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
步辇并未抬往勤政殿或是御书房，而是径直朝着皇宫最深处的静思苑行去。
道林靠在辇上，闭目养神，春日暖融的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却化不开那眉宇间凝聚的阴郁与偏执。
步辇在静思苑那扇紧闭的宫门前停下。这里的守卫是精锐中的精锐，只效忠于他一人。宫门无声地开启，又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院内倒是收拾得整洁，甚至称得上雅致。几株晚开的玉兰树缀着洁白的花朵，空气中有淡淡的清香。但再好的景致，也改变不了这里是一座华丽囚笼的本质。
他挥退了所有宫人，独自踏入了正殿。
殿内光线微暗，窗扉只开了一半。菲洛穿着一身素净无比的月白色宫装，未施粉黛，墨玉般的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绾起，正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安静而孤寂的光晕，她整个人苍白清瘦得像是月光凝成的瓷器，仿佛一触即碎。
听到熟悉的、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她握着书卷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紧，指节透出些许青白，但并未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
道林在她身后几步远处停下，目光如同实质般描摹着她纤细挺直的背影和那段脆弱白皙的颈子。他看了她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裹挟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慵懒讥诮：“母后近日气色倒似好了些，看来这静思苑确实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菲洛的长睫如蝶翅般轻轻颤动了一下，终是缓缓合上了手中的书卷，将其置于膝上。她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像是一潭深寂千年的死水：“陛下日理万机，操心国事已是劳神，何必屡屡纡尊降贵，来此偏僻之地。”
道林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他踱步上前，走到软榻边，阴影瞬间将菲洛笼罩。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微带薄茧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地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直面自己。
菲洛吃痛，细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并未挣扎。她的目光清凌凌的，如同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直直地撞入道林那双深邃翻涌着暗流的琥珀色眼眸中。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沉寂的、近乎麻木的平静，而这平静，恰恰是最能点燃道林怒火的燃料。
他俯下身，俊美无俯的脸庞逼近她，两人呼吸可闻。他温热的、带着龙涎香独特气息的呼吸，如同带着火星的风，拂过菲洛冰凉的脸颊。
“朕来，”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蕴含着骇人的风暴，“是想亲口问问母后——在这静思苑‘静养’了这些时日，日夜‘静思’，可曾……思出什么让朕满意的结果了？”
他的指尖在她下颌细腻的肌肤上无意识地摩挲着，力道却未曾放松半分，那动作既带着一种扭曲的眷恋，又充满了掌控的意味。
菲洛的睫毛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蝶，泄露了她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但她依旧倔强地迎视着他，不肯显露半分怯懦。唇瓣微启，声音依旧清冷平稳：“陛下……想要什么结果？”
这句话如同投入油桶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道林眼中压抑的暴戾。他嘴角那丝伪装的慵懒笑意彻底消失，眼神骤然变得冷硬如铁，声音也淬上了冰碴：“我要你认错！”
他的手指猛地收紧，菲洛甚至能听到自己下颌骨被捏得微微作响的声音，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积压了三年的不甘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受伤，“小洛，告诉我你后悔了！”
菲洛的眼底深处，终究是无法控制地掠过一丝尖锐的痛楚，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穿。但那痛楚消失得极快，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的面色迅速恢复成一潭死水，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丝毫起伏：“道林，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本不该有‘爱’这个字。一切皆是错位，皆是虚妄。”
“不该？”道林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猛地松开她的下巴，却转而用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软榻扶手上，将她彻底困在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那你来告诉我，什么才是‘该’？嗯？”
他的脸逼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气氛暧昧
菲洛的下颌上留下了清晰的红色指痕，细微的疼痛持续传来。她望着眼前这张因暴怒而更加惊心动魄的俊脸，看着他眼中那团足以将两人都焚烧殆尽的火焰，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无尽的悲凉和疲惫。
她极轻地、却异常清晰地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像最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向道林最脆弱的核心：“你可以用强权囚禁我，可以用手段折磨我，可以剥夺我的一切……但你永远，永远……无法强迫我……违心地爱上你。”
“——”
道林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像是被一柄无形的、淬毒的利剑当胸刺穿，他脸上所有的暴怒、疯狂都在瞬间凝固，然后碎裂成一种难以置信的、深可见骨的剧痛和震愕。
他猛地松开了钳制，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一大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死死地盯着菲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变得粗重不堪。那双总是蕴藏着算计和势在必得的琥珀色眼眸里，此刻翻涌着的是被彻底戳穿伪装后的暴怒，以及一种……近乎狼狈的、赤裸裸的受伤。
她总是知道该用什么话，能最残忍地刺伤他。
寂静在殿内疯狂蔓延，只剩下两人一轻一重交错的呼吸声。
良久，道林眼底所有激烈的情绪慢慢沉淀下去，转化为一种更深的、更令人心悸的冰冷和阴鸷。他缓缓站直身体，重新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帝王姿态，只是周身散发出的寒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重。
他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
“好……很好。”
“菲洛，你真是好得很。”
“那我便等着……倒要亲眼看看，菲洛你这身硬骨头，究竟能倔强到几时！”
说完，他猛地转身，玄黑色的衣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而冰冷的弧线，大步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殿门在他身后被重重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菲洛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僵硬地坐在软榻上，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她才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猛地松懈下来，背脊软软地靠在了榻背上。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红肿刺痛的下颌，随即目光落在窗外那方被高墙框住的、四角的天空上。
眼底，终于缓缓浮现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深彻骨髓的疲惫与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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