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那日转学生来时,青铜古钟正在调试新齿轮。林絮棠望着值日表上未更新的天气预告,听见教导主任介绍声穿过雨幕:"江以夏同学自幼研习古建筑修复......"
话音未落,靛青竹伞突然从课桌倾倒。苏渐青伸手去扶的刹那,转学生制服裙摆扫过伞面星轨,二十四道竹骨竟发出风铃般的清响。林絮棠看见她腕间银镯刻着二十八宿图纹,与苏渐青的日晷手绳碰出极轻的铮鸣。
"这就是传说中的星轨伞?"江以夏俯身时,发间木樨香混着松烟墨气息扑面而来。她指尖悬在"芒种"刻痕上方半寸,"家父曾说民国时有位匠人,能用二十四节气校准日晷仪......"
苏渐青突然合拢竹伞。伞骨收束的阴影里,林絮棠瞥见他耳后泛起罕见的薄红。窗外调试钟摆的敲击声恰在此时停顿,老校工浑浊的叹息飘进来:"这齿轮和三十年前苏老师傅修的一模一样......"
梅雨在处暑前忽然转急。当江以夏抱着古建筑图册出现在天文社时,林絮棠正把新采的桂花压进《飞鸟集》。转学生袖口沾着靛青颜料,发梢别着枚柳叶状银簪——与苏渐青上周别在值日表上的书签如出一辙。
"林同学知道'准时'的篆体怎么写吗?"江以夏将图册摊开在观测台,泛黄纸页上正是青铜古钟的剖面图。她指腹摩挲着某个齿轮编号,"苏学长说这个数字对应惊蛰三候的......"
惊雷炸响的瞬间,观测台突然陷入黑暗。林絮棠怀中的桂花纷纷扬扬洒落,却在即将触地时被竹伞接住。苏渐青的气息混着雨水的凉意从身后漫来,他腕间的日晷手绳擦过她手背,齿轮竟微微发烫。
"申时三刻的雷暴。"少年声音带着喘息,似是刚从钟楼跑来。江以夏点亮手机照明时,冷白光线正好照见伞柄新刻的"白露"——釉彩里掺着细碎桂花,正是林絮棠别在书包上那枝。
雨停后值日表更新了预告。江以夏的瘦金体与苏渐青的并排而立:"秋分日夜均长,宜校对日晷"。林絮棠翻开被雨打湿的《飞鸟集》,发现夹在"夏花"篇的桂花旁多了片银柳叶,叶脉上用朱砂写着极小篆的"候"。
深夜去还伞时,林絮棠望见钟楼亮着暖黄的光。苏渐青与江以夏并肩站在齿轮阵列前的身影投在琉璃窗上,像皮影戏里被拉长的蝴蝶。她转身欲走,却踢到装裱用的青瓷罐——泡在药水里的棠花标本正在苏醒,每片花瓣都凝着三点十五分的雨珠。
寒露前一天,林絮棠在医务室发现了江以夏的速写本。翻到最新那页时,她看见青铜齿轮间隙里藏着的瘦金体小字:棠。窗外突然传来竹伞开合的脆响,二十四道星轨在暮色里流转,伞面上晕开的水痕正勾勒出"霜降待雪"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