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楼的玻璃窗映出周叙白模糊的侧脸时,林絮棠发现他指尖的薄荷糖正在溶解。淡绿色的糖浆顺着试管壁滑落,在实验报告上洇开一片小小的湖泊——恰好覆盖了竹伞简图上"芒种"的标记。
"你们看,化学反应总是很诚实。"他摘下眼镜擦拭,镜框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就像苏学长伞柄上的松脂,遇热就会软化。"
苏渐青的指节叩在操作台上,节奏与远处钟楼的秒针重合。林絮棠看见他校服第二颗纽扣的反光里,映出周叙白腕间怀表齿轮的咬合轨迹——与江以夏留下的银链坠子完全一致。
"1976年的棠花标本,"苏渐青突然开口,"是我祖父用日晷仪压制的。"
窗外的雨忽然停了。周叙白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一本装订粗糙的笔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张设计图——青铜钟动力舱的剖面图上,有人用红铅笔圈出个极小的时间等式:3:15=π/4。
"路人甲也有好奇心。"他轻轻弹了下试管,薄荷糖的残渣在玻璃壁上拼出星座图案,"比如为什么钟楼每次停摆,都正好是三点十五分?"
黄昏的值日栏前,林絮棠用板擦抹去昨天的天气预报。粉笔灰飘落在周叙白早晨放的薄荷糖铁盒上,盒底赫然刻着"丙辰年雨水"——与她父亲笔记里的日期完全相同。
"化学竞赛组在复原一种老式墨水。"周叙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握着支钢笔,笔尖渗出的靛蓝液体正缓缓在水泥地面勾勒出伞骨形状,"这种染料遇水会显现隐藏字迹。"
苏渐青的竹伞突然"咔嗒"一声弹开。二十四道伞骨在夕阳里投下细长阴影,其中最末端的那根闪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林絮棠突然想起,去年深秋江以夏调试望远镜时,曾说过青铜钟的备用齿轮少了一枚。
"你们知道吗?"周叙白用钢笔在铁盒上画了个π符号,"圆周率在小数点后第十五位,正好是三个连续的'三'。"
远处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修复后的青铜钟开始报时,钟摆晃动的幅度精确得像是经过严密计算。当第三声钟响余韵未消时,林絮棠看见苏渐青的日晷手绳突然自主转动起来,表盘边缘新浮现的刻痕组成一个分数:15/3。
周叙白吹了声口哨,把钢笔别回林絮棠的校服口袋。他的影子被最后一缕阳光拉得很长,恰好触到值日栏上新写的预告:"夏至将至,旧影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