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救

（接大漠营帐生死劫）

驼铃声声刺破沙海，沈昭懿蜷缩在毡毯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帐外的风沙拍打着牛皮帐篷，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她能感觉到体内的毒性正在吞噬生机，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火舌舔过喉咙。

"水......"沈昭懿的声音细若蚊呐，却被狂风卷走。她望着帐顶晃动的牛皮，忽然想起幼年在御花园扑蝶时，被蛛网缠住的蝴蝶也是这般无力。指尖触到腰间的珊瑚坠子，那是谢危送的定情信物，此刻珊瑚珠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血光。

弯刀破帐的瞬间，沈昭懿本能地蜷缩成团。风沙裹着砂砾灌进帐内，她看见来人的剪影在月光中摇曳，玄铁面具上的饕餮纹让她想起大月可汗的银铃。然而对方甩出的不是刀刃，而是浸透冰水的丝帕，轻轻覆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公主，得罪了。"暗卫的声音像浸了松烟墨的丝线，沈昭懿感到自己被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抱起。她嗅到对方身上的松香气息，混着大漠的沙砾味，这味道让她想起燕临出征前身上的甲胄味。

"你是谁......"沈昭懿的质问被咳嗽打断，血沫溅在暗卫的玄色衣襟上。她看见对方的喉结滚动，玄铁面具下露出的眼尾有一道浅疤——那是去年上元节，她被刺客划伤时，谢危为她挡刀留下的。

暗卫没有回答，只是将沈昭懿裹进狐裘。她听见帐外传来箭矢破空声，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当暗卫抱着她跃出营帐时，沈昭懿看见月光下的大月士兵像被斩断的傀儡，咽喉处插着淬毒的银针。

"为什么救我......"沈昭懿的意识在颠簸中沉浮，狐裘的毛领扫过她的鼻尖。暗卫的手臂突然收紧，沈昭懿听见他闷哼一声，鲜血顺着狐裘边缘滴落——定是为她挡了箭。

回到大乾境内时，沈昭懿的高烧已退。她躺在驿站的雕花拔步床上，望着帐顶绣着的并蒂莲，突然想起和亲时的嫁衣。指尖抚过腰间的珊瑚坠子，她发现坠子内侧刻着一行小字："昭昭如月，可望难即"——正是谢危的笔迹。

"公主醒了？"暗卫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沈昭懿慌忙将珊瑚坠子藏进衣袖，却看见暗卫端着药碗进来，袖口沾着新鲜的血迹。他摘下面具时，沈昭懿的呼吸骤然停滞——那是张完全陌生的脸，却有着与谢危相同的丹凤眼。

"这是天山雪参熬的参汤。"暗卫的声音带着沙哑，沈昭懿注意到他的虎口处有层薄茧，那是常年握刀的痕迹。她盯着药碗里漂浮的雪参须，突然想起太后宫里的鹤顶红，同样有着这样苍白的颜色。

"你究竟是谁？"沈昭懿将药碗推到案头，青瓷碗底与梨木案碰撞出脆响。暗卫的瞳孔骤然收缩，沈昭懿看见他的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却在触及她颈间的青玉锁时松开。

"公主可知，"暗卫忽然轻笑，笑声惊得梁上栖鸟振翅，"皇后为何要派我来救你？"他从袖中取出半块玉璜，正是沈昭懿与燕临幼时的信物，"因为皇后想让你做护身符。"

沈昭懿的后背贴上冰凉的帐幔，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她望着玉璜上的"山河永固"四字，突然想起谢危吞玉璜的那个雨夜。暗卫的指尖抚过她眉间的皱纹，沈昭懿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混着鹅梨帐中香——那是太后最爱的香料。

"燕临呢？"沈昭懿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她抓住暗卫的手腕，翡翠镯子硌得人生疼，"是不是太后要你们......"

"燕世子在雁门关。"暗卫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按在玉璜上。沈昭懿感到冰凉的玉石贴上伤口，血珠顺着"固"字的笔画蜿蜒而下，"公主若想救他，就得听我的。"

当沈昭懿在铜镜前梳妆时，窗外正飘着大雪。她望着镜中身着喜服的自己，嫁衣上的百子千孙纹在烛光中扭曲成无数张鬼脸。暗卫站在她身后，为她插上九鸾钗，钗头的明珠正对着她的命门。

"公主可知，"暗卫的指尖抚过她的颈侧，"这顶凤冠里藏着三枚毒针。"他忽然将玉璜吞入口中，喉结滚动时溢出鲜血，"但若公主乖乖听话，这些针就会成为太后的陪葬品。"

沈昭懿的眼泪滴在妆台上，晕开"永结同心"四个大字。她听见窗外传来马蹄声，暗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该上轿了，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