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桃夭劫
腐鼠的腥气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时，薛菀蜷缩在草席上数砖缝。地牢的石壁渗着水珠，顺着她腕间的铁链蜿蜒而下，在青砖上汇成暗红的溪流——那是三天前薛远用九尾鞭抽她时溅落的血。
"哐当"一声，锈迹斑斑的铁门被踹开。薛菀本能地缩进角落，却见燕临裹着满身血雾冲进来，玄铁面具上还插着三支未拔的箭矢。他腰间的狼首吞口刀正往下滴血，在青苔斑驳的地面拖出蜿蜒的痕迹。
"阿鸢！"燕临扯下面具，左颊的刀疤还渗着血珠。他单膝跪地将她揽进怀里，体温透过染血的中衣灼烧着她冰凉的皮肤。薛菀这才发现他的右臂缠着浸透药汁的纱布，正是她去年在玉门关为他配的金疮药。
"你来做什么......"薛菀的声音卡在喉间。燕临的指尖抚过她颈间的淤痕，突然低头咬住她锁骨处的旧伤——那里有他用燕家匕首刻下的图腾，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紫黑色。
"蛊毒？"燕临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扯开她的衣襟，看见淡青色的纹路正从图腾处蔓延，像极了薛远书房暗格里的《南疆蛊经》插图。薛菀猛地推开他，却在这时下腹一阵绞痛，眼前泛起黑红相间的涟漪。
"你......"燕临的手悬在半空，颤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薛菀这才惊觉自己的裙裾已被鲜血浸透，顺着脚踝滴落在他绣着云纹的皂靴上。三年前雪夜的记忆突然涌来：燕临浑身浴血将她护在身下，狼首吞口刀在月光下映出她惨白的脸。
"是平南王的......"薛菀的指甲掐进掌心。燕临突然撕开她的腰带，褪色的中衣滑落肩头，露出小腹上淡青色的妊娠纹。他的指尖抚过那些纹路，仿佛在抚摸一段被碾碎的光阴。
"撒谎。"燕临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他扯开自己的衣襟，心口的月牙形伤疤与她的妊娠纹在阴暗中交相辉映。薛菀这才想起，不知何时时，燕临已经知道她正怀着他们的孩子。
"阿鸢，你可知我为何在玉门关种桃林？"燕临突然将她抱坐在膝头，滚烫的泪砸在她发间，"那年你在梅林说喜欢桃花，我就想着等打完仗......"他的声音突然哽咽，"等打完仗，就带你去江南看烟雨。"
薛菀的指尖抚过他心口的伤疤，突然在他掌心写下"薛远"二字。燕临浑身剧震，终于明白她为何总在月圆之夜对着西北方哭泣。地牢外传来亲兵的脚步声，他猛地将她压在身下，狼首吞口刀划破空气的尖啸声震得她耳膜生疼。
"走......"薛菀的声音被剧痛绞碎。燕临突然撕开她的裙裾，将染血的里衣缠在她腰间。他的指尖触到她腿间的温热，突然低头咬住她的锁骨，血腥味混着龙涎香在唇齿间蔓延。
"燕临，你疯了......"薛菀的指甲抠进他后背。燕临却扯开自己的战袍裹住她，体温透过层层布料灼烧着她的皮肤。他抱着她撞破石壁暗门时，薛菀看见地道墙壁上刻满燕家军的图腾，最新的刻痕里还渗着血。
"这是燕家祖坟的密道。"燕临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地道尽头豁然开朗，月光下的桃林正在落英缤纷，每片花瓣上都刻着"薛菀"二字。薛菀突然想起八岁那年，燕临教她用桃枝刻字的模样。
"我带你来看桃夭。"燕临将她放在铺满桃花的石棺盖上。薛菀这才发现，石棺内侧密密麻麻刻满《桃夭》的诗句，每一笔都浸透血珠。她的指尖抚过那些字，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血顺着石棺边缘滴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
"阿鸢！"燕临的嘶吼惊飞栖鸟。他的匕首划破自己的掌心，将心头血喂进她口中。薛菀的意识在剧痛中沉浮，恍惚看见三年前的玉门关，燕临浑身浴血站在城墙上，身后是他为她种的桃林。
"我......"薛菀的指尖抚过他染血的鬓角，突然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孩子......是你的。"燕临的瞳孔骤然放大，仿佛看见漫天桃花都化作他们八岁时的模样。他突然低头咬住她的唇，咸涩的血珠混着桃香在唇齿间流转。
"阿鸢，我带你去见母亲。"燕临抱着她冲向桃林深处。薛菀的视线渐渐模糊，却在这时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她摸出袖中的鸾凤钗残片，突然刺向自己心口，鲜血染红了燕临的战袍，也染红了他为她种的十里桃夭。
"阿鸢！"燕临的嘶吼惊落满地桃花。薛菀的意识坠入黑暗前，看见他撕开自己的衣襟，将他们的血混着桃汁涂在石棺内侧。恍惚中她听见他说："等我打完这一仗，就带你去江南看烟雨。"而现在，江南的烟雨永远停留在他染血的眼眸里，如同他们破碎的琉璃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