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烽火长安
大漠的风卷着砂砾拍打着牛皮帐篷,薛菀对着青铜镜将长发盘成男子发髻。三年前燕临送她的玄铁匕首藏在袖口,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地牢里他浑身浴血的模样。帐外传来马蹄声,她将最后一枚玉扣系紧,藏青色战袍下的女儿红肚兜上,还绣着燕临教她的燕家枪法图谱。
"报——大月国十万铁骑已至玉门关外!"传令兵的嘶吼惊飞檐下寒鸦,薛菀握紧腰间燕家令牌,掌心的婚书残片硌得生疼。昨夜谢危塞给她的锦囊里,除了染血的解毒丸,还有半片桃瓣——那是燕临在天牢用指甲刻的"归"字。
玉门关城头旌旗猎猎,薛菀混在新兵队伍里,看见燕临站在点将台上。玄铁面具遮住他半张脸,可她认得他握剑的姿势,认得他披风下若隐若现的麒麟纹。当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时,她下意识低头,却被他突然拽出队列。
"你这双手,该拿绣花针还是刀剑?"燕临的玄铁手套扣住她手腕,面具缝隙里漏出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薛菀仰头时,看见他左颊新增的刀疤,突然想起地牢里他替她挡枪时说的"来生"。她不动声色抽回手,从怀中掏出《孙子兵法》:"回将军,在下熟读兵书。"
燕临的指尖停在书页批注处,那是三年前他教她排兵布阵时写的"阿鸢亲启"。城墙上的战鼓突然擂响,他将书册甩回她怀里:"随我去中军帐。"转身时披风扫过她胸前,薛菀闻到熟悉的桃花香——那是他用她的胭脂调的香料。
中军帐里烛火摇曳,薛菀盯着沙盘上的血色标记,突然按住燕临正要落子的手:"此处河道暗礁丛生,不宜设伏。"满帐将领皆惊,燕临却摘下面具,刀疤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你如何知道?"她对上他眼底翻涌的墨色,指尖抚过沙盘上的"归"字:"将军忘了?玉门关外的桃林,我们曾放过纸鸢。"
帐外突然传来箭雨破空声,薛菀本能地扑向燕临。羽箭擦着他耳际飞过,钉在沙盘上的箭镞泛着幽蓝。"有毒!"她撕开衣袖为他包扎,却被他反手扣住腰肢抵在案几上。燕临的呼吸混着铁锈味,滚烫的掌心隔着战袍烙在她后腰:"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薛菀的匕首抵住他心口,却看见他衣内露出的平安符——那是她八岁时绣的,针脚歪扭得像蚯蚓。帐外杀声震天,她突然踮脚咬住他喉结:"燕临,你敢死在我前头试试。"他浑身剧震,玄铁面具跌落在地,露出右眼下的泪痣。薛菀记得三年前桃林里,他说这是为她流的血泪凝成。
当薛菀再次醒来时,帐外的厮杀声已近在咫尺。她摸到枕边的玄铁匕首,却发现刀柄缠着染血的发带——那是她女儿百日时系的。帐帘被掀开的瞬间,她将匕首抵住咽喉,却见燕临浑身浴血地立在月光下,左胸插着三支箭矢。
"阿鸢,别怕。"他踉跄着扑过来,血溅在她染红的铠甲上。薛菀这才发现他背后还背着个襁褓,女儿熟睡的小脸沾着他的血。"大月国的毒烟..."他的声音像被撕裂的丝帛,"带着女儿...去江南..."
薛菀突然咬住他胸前伤口,血腥味在唇齿蔓延。她扯开他的衣襟,将解毒丸塞进他嘴里,却发现他心口的月牙胎记正在变黑。"你早知道有毒箭!"她的眼泪砸在他滚烫的皮肤上,"你为什么不躲?"燕临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脏:"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当大月国的骑兵冲破辕门时,薛菀抱着女儿站在尸山血海中央。燕临的玄铁面具被砍成两半,却仍固执地扣在她头上。她将匕首刺进最后一名敌人咽喉时,听见城墙上的号角声。回头望去,燕临正倚着染血的军旗,用断剑在沙地上刻着"阿鸢,来生..."
战后的玉门关飘着细雨,薛菀跪在燕临的棺椁前。谢危递来染血的婚书,背面多了一行小字:"江南烟雨中,定不负桃花约。"她的指尖抚过墨迹,突然在棺木缝隙里发现半片桃瓣,上面的"归"字被血浸得发暗。
深夜的营帐里,薛菀将女儿的襁褓裹在燕临的战袍里。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她握着匕首冲出去,却见浑身湿透的燕临牵着两匹马立在雨中。他的左胸缠着绷带,却笑得像个孩子:"阿鸢,我们去江南看烟雨。"薛菀的匕首当啷落地,扑进他怀里时,听见他轻声说:"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等三生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