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芯片雨

武汉的冬夜，寒气顺着无尘车间的通风管道渗进来，在金属货架上凝成细小的冰晶。王敏裹紧单薄的外套，看着叉车将最后一批进口设备缓缓卸下。三星的LOGO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刺眼的蓝光，像一块永远化不开的坚冰。

"王工，这批光刻机的报关单。"助理递来的文件上，"白菜价"三个字被她的指甲掐出深深的月牙形凹痕。自从三星发起价格战，存储芯片价格暴跌60%，长江存储的生产线就像暴风雨中的舢板，随时可能被巨浪吞没。

手机在洁净服口袋里震动。青雨安发来的消息里，几个扎着红领巾的孩子举着手绘的"中国芯"海报，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加油"。王敏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父亲在机床前教她辨认零件型号，机床油的味道混着窗外的腊梅香。老人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咱家三代技工，不能让洋货压一辈子。"

"王工？"助理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批三星芯片怎么处理？仓库已经堆不下了。"

凌晨两点，应急灯在仓库货架间投下惨白的光。王敏打开强光手电，光柱扫过堆积如山的进口芯片，包装上的韩文像无数双嘲弄的眼睛。她突然想起李建国的光伏厂，那个把"中国制造"标语贴满窗户的倔强男人；想起林强从越南发来的信息，说终于撕掉了那些自欺欺人的"越南制造"标签。

"全部贴上'教学实验专用'。"王敏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清晰，"通知产线，明天开始全力生产我们的128层NAND芯片。"

工人们面面相觑。老质检员张师傅摘下老花镜："可客户都等着用三星芯片......"

"那就让他们等。"王敏从货架深处抽出一盒国产芯片，银色的封装在灯光下流转着虹彩，"看看这个，良品率已经超过三星了，我们差什么？差那点崇洋媚外的惯性！"

晨光刺破云层时，仓库已焕然一新。所有进口芯片都被打上醒目的黄色标签，整齐码放在"教学区"。而在隔壁车间，国产芯片生产线正以120%的负荷运转，真空泵的嗡鸣声像一曲激昂的交响乐。

监控室里，王敏盯着实时数据屏幕。突然一条微信弹出，是青雨安发来的视频。画面里，戴着安全帽的孩子们正在长江存储的展厅里蹦跳，稚嫩的童声通过扬声器回荡在车间："中国芯片加油！"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特意凑近镜头："王阿姨，我爸爸说您是最棒的工程师！"

王敏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她望向窗外，第一批满载国产芯片的货车正缓缓驶出园区。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新建的群聊"逆流者"——李建国发了光伏厂新接的欧洲订单，林强分享了苏州新厂区的设计图。

仓库的通风管道突然传来异响，王敏抬头望去，只见无数细小的芯片从管道缝隙中飘落，在阳光下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原来是有个调皮的技术员，把报废的芯片碎屑撒进了空调系统。这场突如其来的"芯片雨"中，王敏伸手接住一片，看见上面清晰的"YMTC"字样——长江存储的LOGO正在她的掌心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