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走到朱玉婉身边,笑着推她的肩,“你说说我哪对你不好了?”
朱玉婉本来就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在才说这话,而且永宁的的确确是一个对她好的好姐姐,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怎么能收回呢?就算可以,可朱玉婉也不会啊。她只能不好意思转过身,躲避永宁的视线,声儿也没了之前的气势,“嗯……”
永宁把她掰过来,“怎么说不了了呢?我别的不说,倒真是一个好姐姐。”
朱玉婉一个小姑娘面皮薄,怎么禁受得住永宁这顽皮狐狸的调侃呢。珞熙看不下去了,便和叶冰裳使了个眼神。叶冰裳本是看乐子,玉婉妹妹被逗得脸都红了,心里也知道不会闹太大,见了珞熙的眼神,这才意兴阑珊地将两人拉开了。还好心好意地将话题引开,“永宁妹妹,今日吃的茶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同之处?”永宁笑着说:“这倒是不清楚,刚才只顾着解渴了,那里去品味道呢?”放开了朱玉婉,走回座位上,坐下浅饮了一口,细细回味,“这茶竟有些菊香,回味清甜,倒是与平日里吃的不大一样。什么样的好茶,冰裳姐姐不如分我一些,每日吃个一星半点心情也松快。”
“不是什么值钱的,你若是要就让荷颐带你身边得力之人去库房取好了。”叶冰裳也坐下,饮了一口,“这茶粗闻着是有些香味,不过,太清太淡,闻不出是菊香,只觉得清爽,若是浅尝一口,这菊香竟像是冲出了花苞的枷锁,直面着我们吐香,一拥而上,团团环绕在唇齿间了。小小的干茶花模样竟能带来这般大的惊喜,制茶之人也是有心了。难怪煮茶这么久,这么多的工序才能将茶的味道全面体现出来呢。”
听了叶冰裳的点评,朱玉婉也有些心痒,“我原是不爱吃茶的人,听了冰裳姐这一番话,仿佛口中含茶香一般,竟生出了些品茗之心。不如——”难不成是来要茶的?永宁心头一转,“好茶自然是少的,又要挑选清香的优种菊花,还要连着晴日晒干,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还有运输保存的工程,更更是重中之重。如此一来,好茶少了,这么多人怎么分得过来呢?”
永宁这话是有些道理,也许冰裳姐姐也十分喜爱这茶呢,分了我,那她不就没得吃了。朱玉婉有些着急,低着头扫视着四周,忽看见珞熙在一旁坐着饮茶,也是爱不释手的模样,便心上一计,那就把永宁的那份分掉,不就好了。还不能只分给自己,珞熙也不能忘。“冰裳姐姐怎么能厚此薄彼呢?给了永宁,怎么能不分些给珞熙姐姐,还有我呢?”
被点了名的珞熙见众人望过来,放下手中的茶杯,腼腆一笑,听朱玉婉这话是她自己想要,却不好独说,就捎带上自己,不过,这茶似乎很有心意,便顺着朱玉婉的话接下去,“冰裳姐姐,是啊,怎么能只给一个人呢?这里可是除永宁外,还有两个人呢。”
这几个小滑头都很喜欢九菊香呢,叶冰裳心里也高兴,附耳嘉卉,问了昨日清点库房时,九菊香的数目,嘉卉报了个数,叶冰裳心下明了了,“大家都有份,大概还有个四五十斤,够平常人家一年的用量了。等你们什么时候得了空,叫人来取,或者是我们送过去都是可行的。”
计谋成功,朱玉婉面上泛着笑,心里也是甜滋滋的,这可是自己争取来的茶叶呢,还是九菊香。
时间也不早了,朱玉婉的哥哥也着人来催了,朱玉婉只好半伤心半无奈地,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这样滑稽的样貌惹得永宁憋笑一阵,脸都红了。
“你又作这个模样,就不怕婉妹妹生气杀回来,弄你个措手不及?”珞熙对这个姐姐都无奈了,和婉妹妹不是一见面就吵架犟嘴,就是临了分别惹下是非等下次见时续上,少数几次相安无事坐在一处就是玩牌作诗,不过,仍是绣花姑娘打架——针锋相对。
“无事,有她哥哥在,哪那么自由回来呢。”永宁看着靠在炕上略疲惫的叶冰裳,忽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缘故了,脸上的笑敛住了,正色坐在叶冰裳对面。珞熙见永宁这个样子便知道是为何,默不作声看了永宁一眼,也顺位坐下了。
自己身边传来了动静,叶冰裳从疲乏的神色中醒来,两姐妹就严肃地看着自己,她不知所以,笑着转暖手炉上的穗子,“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地笑着,怎么现在就这样苦着脸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叶冰裳扫了几眼屋内的侍立的仆从,见她们神色依旧,便知大概不是府上发生的事,而是她们带来的消息什么的。不过,这么严肃难不成是我身份败露了?不对,若是她们知道了我并非皇嗣,只是个没落世家的孤女,进门时就该摊牌,问出来了。叶冰裳暂时放下心,既是带来的消息,不能让旁人知晓,便吩咐其他人先下去,留两姐妹说说话。
两姐妹对视一眼,还是永宁下了决心开口:“冰裳姐姐,盛景两国交战,盛国暂时落了下风——”叶冰裳的心悬起来,落了下风?看永宁这个吞吞吐吐的模样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盛国若是国破了,那她这个名义上的公主会落个什么处境,那这场联姻不也要名存实亡了。
“怎会如此?”按道理来说,盛国有了豊朝的助力不说所向披靡杀景国个片甲不留,好歹尚能自保。
永宁就着桌案握住叶冰裳颤抖的手,安慰道:“冰裳姐姐,倒不是太严重,只是主将被生擒了,并无大碍。”“是啊,大不了换一个元帅。”这番安慰落在叶冰裳耳里,便成了警铃,她反抓住永宁的手,永宁被吓得往回缩,她便放开了,主将生擒,“若是可以换主将的事,又怎么会劳你们在这儿正色肃言相告呢?主将的身份不简单吧,是六皇——六皇兄?”见永宁两人沉默不语,叶冰裳暗道不好,说中了。能让盛国皇帝稍稍留情面的怕就只有他唯一的儿子了吧。不过,能够让皇帝这么忌惮的,还有萧凛的母族吧。她便继续往下猜,“是景国以六皇兄为人质,让父皇他们战不可战,只能以守为主,奈何景国强兵铁骑,便是有豊朝相助,只守不攻也经不住断粮绝水的处境?”
叶冰裳再怎么怨恨盛国的皇亲国戚将自己当作筹码送到豊朝和亲,再怎么不平自己和亲途中所受的苦楚,还是忍不住痛心。泪如泉水涌出去,挂在脸上。“冰裳姐姐,你放心,五哥会帮你的。”什么帮我?这话怎么没头没尾的。叶冰裳刚想问,便听外面人报,五皇子殿下回来了,急忙将脸上的泪水擦去,起身整理衣冠。永宁、珞熙两个人听见五哥回来了,心里也有些发麻,还没来得及收拾脸上的泪水,连忙站起来,退到一边,预备五哥进来后,悄咪咪地溜出去。
“怎么服侍的人都赶到外面去了?”李承鄞刚进门,就见叶冰裳背对着自己,一抽一抽的,忙解了身上的大氅,拍去身上的浮雪,走到叶冰裳后侧,问:“怎么了?”难不成是屋外的仆侍惹她生气了?李承鄞正想回身出去收拾她们,便听见叶冰裳带着哭腔的一句:“她们怎么在外头受冷,快叫她们回屋去,别受了风寒了。”
“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别人。先前出门时你不是好好的吗?”难不成是府里生了什么不入耳的流言?李承鄞往门边一瞧,这才看见永宁珞熙两个人。被发现了,永宁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见过五哥,惹哭了五嫂,左右不就是挨一顿批,便将自己做的事抖出来了。叶冰裳怕李承鄞恼,便扯着他的袖子,劝:“永宁也是不小心才说漏嘴的,说之前我已经将不相干的人打发出去了,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传不到外面去。”盛景两国交战的最新军事情报要是从皇子府里传出去,只怕会惹事端。
“既是不小心说漏的,又怎么凑巧屋里只有几个人呢,”李承鄞心里知道这是劝他的说辞,又默默看着叶冰裳,她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眼睛、鼻子都哭红了,眼眶中还泛着盈盈泪水。见他旁若无人地盯着她,叶冰裳先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又想推开他,转身就走,可李承鄞拉住她的手,转身对永宁两姐妹说,“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永宁她们见五哥不追究了,便离开了。
这边,李承鄞拉着叶冰裳坐下,两人紧挨着。他满眼心疼地看着叶冰裳,捧住她的脸,轻轻地将脸上的泪痕擦去,“你放心,你的母国不会就此倒下的。”随后两人紧紧相拥,“冰裳,我有时候不希望你离这些凡尘俗事这么近,多思多虑对你的身体不好,真希望你就呆在王府里,在我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生活。可是,冰裳,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无法将自己完完全全托付于我——”
“殿下——”刚擦净的脸现在又挂满了泪珠,叶冰裳怕李承鄞多想,想出声解释。
“冰裳,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你不必依附旁人便可以活得很好,你只管做自己便足够了。”
叶冰裳的心里像是被这番话搅得天翻地覆,既苦涩又舒畅,不过,更多的是被李承鄞感动的情绪。叶冰裳从没想过李承鄞竟然希望她做自己,她本来想着自己可以努力地向皇子妃这个身份靠齐,也许要因此做自己不乐意的事。这样的情绪让叶冰裳罕见地冲动了一次,“那殿下,我可以办个女子书院吗?”她还学着李承鄞抱自己抱过去。
她回抱他,这是第一次,叶冰裳第一次这么主动。李承鄞有些欢喜地找不着头脑,忙不迭应了下来,“不过,你怎么忽然想办个书院?是在府里太无聊了吗?办个书院,也好,省得你日后在府里闷闷不乐。那些后续准备工作,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有嘉卉、荷颐帮我,还有永宁、珞熙、玉婉妹妹来捧场,怎么着也够了,你再做些什么就是画蛇添足了。”
“可是,女子书院会有学生去吗?”
“到时候再看吧,反正现在有一个待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