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谢延陵格外引人注目。
他不由苦笑。
“我原先是个穷酸秀才......”他叹气。
这样的经历,令他很难适应,他甚至无法把自己当作一个贵公子。
他只想做个普通的读书人。
读书,不需要功名,也不必锦衣玉食。
他在南京的时候,已经很努力。
可惜......
谢延陵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喊住了他。
他回头,看到一名青衫文士模样的年轻人,长得俊朗潇洒,唇角挂着淡雅微笑。
此人的眉目,有点似曾相识。
谢延陵仔细看了片刻,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在下陆绎,是南京的举子。”青衫文士陆绎道,“兄台是从扬州来的吧?在下初次入京,有缘结交,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陆绎生得温文尔雅,谈吐也很谦虚,并未显摆自己的身份,而是问谢延陵。
“谢延陵。”谢延陵道。
陆绎就笑了笑:“谢兄,不介绍下你的随从?”
他看向了谢延陵身后的随从。
谢延陵就把自己的护卫叫了出来,介绍给陆绎。
陆绎笑容依旧,语带调侃:“谢兄,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我也是刚从扬州出发,不若结伴同行吧!”
谢延陵心中暗忖:他认识我吗?
可既然别人邀请了,谢延陵也不能拒绝。
他就答应了。
于是,他和陆绎等人,一起进了驿站。
谢延陵的随从们也被安置在了隔壁。
翌日,谢延陵和陆绎告辞,准备离开南京。
临走之前,他特意去找了杨蕊,将杨蕊留下的银票,塞给了她,叮嘱她道:“这个给你,我不缺钱。”
他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杨蕊推却不了,只得收下了,对他道谢。
她送了谢延陵出府,仍是恋恋不舍,不肯离开。
谢延陵笑着劝她:“我还要在扬州逗留几天,你不妨留下来等我。”
杨蕊脸颊微微泛红:“我......我不能耽误你正事,等你有空再来找我吧。”
谢延陵笑道:“好。你回去吧,我走了。”
杨蕊目送他上了轿子。
她望着谢延陵的背影,心里甜蜜又怅然。
“小姐,咱们走吧,该回家了。”丫鬟催促她。
她们住在南京城最好的酒楼里。
因为杨蕊的父亲和哥哥都在南京任职,母亲在江宁,故而她们一家人都搬到了南京,暂住在这里。
她们住在南京最大的宅院里。
她爹在工部做侍郎,掌管皇宫内廷的库物、御器等。
而她娘在南京开绣坊,赚钱养活家人。
杨蕊的堂妹杨蕙,则嫁在扬州,夫婿姓宋,是个商贾。
她娘的绣坊生意极好。
她们一家人,过得颇有余裕。
杨蕊的哥哥和嫂子,则在扬州做官。他们是杨蕊祖父的学生。
杨蕊祖父是当世大儒,在朝为官。
“回去吧。”杨蕊低喃。
丫鬟扶着她上车。
马车缓缓往前走,渐渐远去了。
谢延陵坐在轿子里,掀起帘子看着。
看到杨蕊消失,他才让轿夫快点回驿馆,自己靠着轿厢眯眼养神。
他不太舒服。
他在马车里睡了会儿,醒过来的时候,轿子停下来。
“公子,到了。”轿夫在外面禀告。
谢延陵下了轿子。
他看到了熟悉的街景。
他记忆深处,那个小镇子。
他的母亲死在了这里。
他从小就住在这座小镇上,父亲在山村教授农耕,母亲则卖绣品。
父亲早逝,母亲独居,没什么朋友,唯有一个侄子照顾他们。
父亲去世的三个月后,母亲也病倒了,她撒手人寰。
侄子也没了。
他在这里成了孤魂野鬼,四处飘荡。
现在,他又重新站在这里,仿佛一切都没变。
谢延陵心情复杂。
他迈步进了驿馆。
驿馆里的驿丞,认得谢延陵,帮他登记了房间。
谢延陵就回了屋子休息。
傍晚时分,驿站里热闹起来。
驿馆门口,停了辆华丽的马车。
马车里走出个五旬左右的中年男子。
他浓眉阔鼻,眸光凌厉,身材高大。
他的眼睛扫视整个驿馆。
他看到了谢延陵,就吩咐人道:“你去打听下,那位公子叫什么?”
他的随从应声。
驿吏领命,去询问驿馆里的伙计。
驿馆的伙计道:“那位公子姓陆,是扬州陆家的嫡系,家境殷实。”
“哦,原来是陆公子!”驿吏笑道,“您要找他,我带您去见他!”
驿吏引着他,进了客栈。
他敲响了谢延陵的房门。
谢延陵刚换了衣裳,正在梳洗,打算等天色暗下来就启程回南昌城。
看到有人叩门,他皱了下眉头。
这些日子,他每天都是吃了饭再睡觉。
他没睡饱。
他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陌生的人,其中一人道:“阁下可是谢延陵谢公子?”
“我是。”谢延陵略微迟疑,“敢问,有什么事吗?”
“我家老爷子听闻您到了,请您过去叙话。”那随从道。
谢延陵愣住了。
“我......”
“我家老爷子乃是陆员外。”随从道,“您是否愿意去?”
“愿意。”谢延陵忙道。
他不想跟陆家攀关系。
但是他不认识陆家的谁。
他不认识的人,贸然上门拜访,总归有些冒昧。
“我们老爷子想见见您。”随从笑道,“我家老爷子很欣赏您,希望您能过去,聊表心意。”
“好。”谢延陵道。
他转身去了另一间屋子,简单拾掇了自己,就跟着那两个随从往外走。
路上,他问随从:“我是不是在南京犯事了?”
那随从道:“您别多想。老爷子不是来抓捕您的。”
谢延陵微讶。
陆员外不是抓捕他的,为何邀请他过去?
“……是您母亲,托付我家老爷子的。”随从又道。
谢延陵沉默了良久,才低声说了句:“劳烦二位带路。”
“这边走。”随从指明方向。
到了驿馆门口,两名护卫拦住了他们,道:“陆先生,这是贵宾区,闲杂人等无法入内。”
“我家老爷子,是来寻谢公子的。”随从笑道,“谢公子,您瞧,这是我家老爷子的贴身护卫。”
那护卫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护卫的目光,紧盯着谢延陵,似乎他有半点异样,就会冲上来制住他。
谢延陵只得退后了一步,道:“请稍等,我去更衣。”
他回房更衣。